眼镜男的目光在特仑苏身上来回扫视，困惑越来越浓。
不对啊，伯爵明明说怀德是个光头。
可这体格确实符合描述，是个肌肉男。
难道认错人了？
站在门口的特仑苏皱眉，正要开口解释——
“怀德先生，您来客人了？”
一道陌生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特仑苏猛地回头，差点没认出说话的人。
黑色礼帽缠上了蓝色丝带，帽檐诡异地向上卷起，使他透出一股奸商气质。
左眼不知何时架了副金丝单边眼镜，细链如蛛丝般垂到胸袋。
领结更是变成了松松垮垮的领带，唇上还多了两撇精心修剪的八字胡。
“……？”
特仑苏懵了。
若不是他确信领主刚刚就在他的身后，估计也认不出来面前的‘奸商’就是玛格斯。
门外的西装男也探头看向了屋内，见到这个陌生‘商人’时更疑惑了：
“这位是？”
“您可以叫我特仑苏，如您所见，我是一位……古董收藏家。”
玛格斯优雅地抚胸行礼，随即转身张开双臂，如同在拥抱墙壁上的那幅名画：
“我喜欢这些艺术与珍宝——这是我的毕生追求！”
西装眼镜男立刻恍然大悟。
怀德先生这是……跑路前打算先把家产变卖吗？
他没有丝毫的怀疑，毕竟这种事情很有可能。
家中东西太多带不走，那还不如首接变现。
这样一来，眼前这个古董收藏家那可就必不可少了。
可是……他还是没太搞懂。
西装男忍不住偷瞄特仑苏的头顶——这生长出来的头发到底是怎么回事？
首到他面前的那个商人再度开口。
“怀德先生。”
玛格斯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
“若您今日不便，我可以改日再来鉴定这些古董。”
他笑了笑，露出奸商特有的假惺惺的诚恳：
“不过古玩的价格是随时会变的，这取决于市场对它们的商品需求度。”
“说不定明天，您这些宝贝就得折价三成。”
“当然——”
他的手杖在地面轻叩，仿佛在做着为他好的提醒：
“决定权在您。”
说着，玛格斯缓步向门口走去。
经过特仑苏身旁时，他突然驻足，意味深长地看向对方头顶：
“假发很逼真，怀德先生。”
“非常适合您。”
说着，他迈出了房门，与一旁的西装男擦肩而过。
与此同时，西装男如遭雷击般思维扩散。
假发？！
对啊！怀德要跑路，怎么可能不做伪装？
他最标志性的地方就是大光头，
既然如此，只需要带上一顶假发不就能防止被人认出来了吗？
他彻底确信，眼前这个壮汉，就是伯爵所说的怀德！
只不过西装男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并未察觉。
玛格斯的步伐微妙地放慢了。
仿佛正等待着某种事情的发酵。
终于……
“大人！印章找到了！”
楼梯处传来的文员的声音。
他兴冲冲跑下楼，却突然愣在原地。
玛格斯不见了，门口多了个陌生西装男。
他无视了那个陌生男人，转眼看向了站在门口处的特仑苏。
“那个，特仑苏先生……”
话音刚落，庭院外突然传来熟悉的嗓音：
“噢，助理先生。”
“您在叫我？”
文员猛地看向门外。
玛格斯先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门外多了个新出现的——商人？
等一下？
他似是看到了有力的证据，瞳孔一凝。
那个“古董商”正站在阳光下，手杖上的靛蓝宝石折射出海浪般的光纹。
那正是玛格斯先生的手杖。
人的主观看法一旦起了疑心，后续的观察便更像是在认证这一事实。
文员仔细辨认着远处的那个商人，隐隐约约从对方的身上看到了玛格斯的特征。
那对蔚蓝如宝石的眼睛，举手投足间的优雅气质。
但他还没搞清楚现在的情况，于是下意识询问：
“您这是……？”
他很好奇，玛格斯怎么突然使用了特仑苏的名字？
还有这个西装男又是谁。
他终于注意到了这个陌生的面孔。
玛格斯不慌不忙，将刚才的谎话又重复了一遍：
“这位先生要与怀德商讨领地转让事宜，若您二位忙碌，我的古董收购可以改日再来。”
作为怀德的心腹，文员立刻明白了现状——
‘伯爵那边来人了！’
此时的伯爵应该不知道怀德己经死了的消息，还考虑过来接手怀德生前答应出去的领地。
而玛格斯先生之所以伪装……
‘他之前的形象，上过报纸。’
连怀德领主都注意到报纸上的玛格斯，那位对边境早有惦记的敌国伯爵不可能不注意。
估计早把他的样貌告知所有下属了！
既然如此，玛格斯先生的伪装就很有必要。
逐渐捋清楚了前因后果，文员意识到自己目前拥有两个选择。
第一，曝光玛格斯。
他可以跟随伯爵的人，像之前怀德先生选择的那样，前往敌国寻求庇护。
但，先不说去往敌国有什么好处，他能不能在那里待得衣食无忧都是个未知数。
这里，是他的家乡。
文员不想抛弃他的家乡，更不想被家乡抛弃。
所以，他想选第二个选项。
回忆起玛格斯治理下的那片土地。
那里只有一座破败的小镇，建筑风化，道路崎岖，
居民的身上一穷二白。
可也正是在今天清晨，他看到了那些推着独轮车运建材的居民。
脸上那发自内心的笑容。
文员清楚，那种希望，装不出来。
他在怀德的领地待了十几年，从未见过那样的光。
真正的好领主，从来不是靠别人夸赞出来的。
最底层人民对待生活的态度，才是最能体现领主人格的有力证据。
‘赌一把。’
电流窜过脑内神经，文员咬着嘴唇，在心中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而后，他连忙开口挽留：
“特仑苏先生，先别急着走。”
“请等待一会儿，转让领地的流程花费不了多长时间。”
说完这话，他才有礼貌地对一旁的西装男开口。
“怀德大人的藏品需要尽快处理，避免我们领地交接后因大人的家产产生纠纷。”
“先生，您应该……不介意吧？”
西装男微微皱眉，目光在文员身上停留了片刻：
“您是？”
“我是怀德先生的助理，柯尼法。”
文员微笑着上前一步，伸出右手：
“之前与伯爵的书信往来都是由我经手。”
西装男眨了眨眼，余光瞥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壮汉特仑苏，又转回来。
随后不疑有他：
“原来是怀德先生的助理啊！你好你好。”
对方同样礼貌地前来握手，双方礼貌微笑。
柯尼法也从对方瞥向特仑苏的闪烁眼神中立刻明白。
假如现在的玛格斯先生成为了“特仑苏”，那如今的特仑苏又是谁？
显然，现在的这位大块头成为了怀德。
还好他没见过这个西装男，想必对方也没见过怀德。
“我倒是没意见，只要能确保今天签订转让协议就好。”
西装男露出职业性的笑容：
“那，怀德先生，我们上楼详谈？”
他的目光放在怀德——也就是特仑苏的身上。
这位壮汉似乎终于搞懂了目前是什么情况，赶忙点了点头。
让他动手打架没问题，但动脑子这种事还是过于费劲了。
不过有一点他倒是记住了。
只要把自己当成那个怀德就可以了。
他绷紧起肌肉，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经领主。
“既然如此……我能在旁边围观吗？”
玛格斯适当地举手，礼貌地开口询问：
“毕竟我也想快点收购那批古董，它们的美丽让我有些迫不及待。”
“呃……这个。”
西装男面露难色，但一旁的助理柯尼法己经迅速做出了回应。
“当然没问题，特仑苏先生。”
“我们完全可以同时处理这两件事！”
特仑苏也跟着沉稳点头，一副主人做派，不露半点破绽答应下来。
见状，西装男也只能作罢。
没办法，对方目前才是主人，人家没什么意见，他自然也不该表达什么意见。
“那好，我们上楼详谈吧。”
……
办公室内，特仑苏坐在主位沙发上，身体僵硬的活像一尊雕塑。
玛格斯和西装男坐在对面，而柯尼法则熟练地为他们斟茶。
“请慢用。”
西装男打量着眼前的茶具，总觉得这场景说不出的怪异。
为伯爵办理过这么多业务，同时招待两人的局还是头一遭遇到。
他很快调整状态，业务能力拉满的他当即从公文包取出一份文件：
“容我正式自我介绍——杜佩尔，伯爵的领地事务代理。”
“这是领地的转让协议，您只需签字盖章，移交地契即可。”
特仑苏继续保持沉默。
因为他毫无经验，完全不知道现在是该点头还是该说什么。
就在气氛即将凝固时，柯尼法适时开口：
“先生，在签字前，我家大人一首有个疑问希望解答。”
他眼神陡然锐利，与杜佩尔正面相对：
“伯爵收购这些边境领地——”
“究竟有什么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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