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你们以身相许！”
贾琛府邸后堂上，金钏儿和玉钏儿两姐妹跪在地上，眼眸中带着泪光，正在感激琛大爷的救命之恩，打算报答大恩大德，忽然听到这么一句，让她们后面的话儿全部噎住了。
出言打断的是站在她们两姐妹身后的丫鬟晴雯，她手里提着一壶茶，一双好看的眸子瞪着，脸上带着几分尴尬。
她刚才也是听到金钏儿说“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心里着急，这才脱口而出的。
这会子见到其他人的目光都看她，晴雯扭了扭自己的腰肢，弱弱地道：
“就算要……要以身相许，也得先来后到……你们要排队。”
嗯，这个说法总行了吧。
分明自己是荣国府过来的第一个丫鬟，现在却有人插队到自己前头去了，她心里有些委屈。
晴雯认为自己说得足够大度了，可是见到其他人的目光还没挪开，心里慌张起来。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僭越了？自己只是一个丫鬟诶，怎么能左右琛大爷？！
沉吟片刻，又憋出一句话儿来：“我的意思是……琛大爷想要谁以身相许，谁才能以身相许……你们也是丫鬟，不能主动要……”
金钏儿和玉钏儿姐妹心中对于琛大爷确实有一些滤镜好感，不过那都还是一种情愫，哪里就有要以身相许的念头。
她们此前都是王夫人房里的大丫鬟，对于尊卑规矩知道得很清楚。
琛大爷救了自己，然后就想要让琛大爷把自己收进房里，这不是得陇望蜀、得寸进尺么？！
她们可不敢这样想。
就在晴雯越描越黑的时候，还是贾琛开口道：“行了，晴雯，我看你还是作业太少。一会儿带着课本到我房里，进行生字默写测试。”
晴雯窈窕的身子一颤，脸上尴尬的情绪不见了，剩下的只有委屈，垂着头，弱弱道一声：
“我省得了。”
其他丫鬟，以及香君和可卿都对她投去了同情的目光。不过她们也知道，琛大爷对这个丫头也是真爱呢。这种话不过是在化解她的尴尬而已，只是她自己没有看出来。
解决了晴雯，贾琛这才对金钏儿、玉钏儿姐妹道：“你们既然来了这边府上，便听府上姨娘的安排。现在嘛，你们就先跟着平儿管一些府上的事吧。”
分派完工作，后堂上的众人又聊了一会子，这才散去。
贾琛回到房里不久，正坐在桌子前面写一些资料，顺便来一点小情趣，就见到晴雯一脸委屈巴巴地推门进来，她的手上还拿着一本卷边的《三字经》和一本《千字文》。
她把课本递给贾琛之后，纤纤素手攥着自己翠色的衣裙边，低着头，眸中闪着水光，看起来很是可爱：
“琛……琛大爷，我……我以后不敢了……”
“不敢？”贾琛笑道：“你不敢干什么了？”
“我不敢……不敢想要以身相许的事了……”
“我那么霸道吗？还管你想什么事？”
晴雯连连摆手，着急道：“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以后我都听琛大爷的安排，琛大爷愿意收我，我便服从；琛大爷不想收我，我也不瞎想了……哇~”
她说话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素手被一双大手握住了，很温暖，是琛大爷的手。
贾琛温柔地道：“你也真是傻呀，谁说你我不想收你了？”
“琛大爷，你要收我？什么时候？今晚么？”晴雯满脸激动，看着琛大爷，不过很快又生出一些纠结，道：“能……能让我回去再洗洗么，要不，在这儿洗也行……”
她虽然没有亲眼见到，可是旁敲侧击，也听到过不少，知道琛大爷有些别的爱好，不洗干净可不行。
“哎呦！”
晴雯只觉得脑袋上被拍了一下，有些疼。她歪着脑袋，反思自己哪儿说错话了，委屈道：
“琛大爷打我做什么，不洗就不洗嘛……”
反正只要你不嫌弃就行。
贾琛有些无语地道：“晴雯同学，我的意思是，我没说过不收你，不过即使要，也不是现在。你现在还小，再过一二年再说罢。”
晴雯闻言，眼眸逐渐闪亮，头上的疼痛也一扫而空，重重点头，看了看胸前的小荷才露尖尖角，元气满满地道：
“好，琛大爷，我以后多跟着香君学习舞蹈，让自己快快长大些！”
好吧，她还是听岔了。
贾琛也懒得再纠正她，拿起书本，打开：
“下面，请默写，日月盈仄的前面一句。”
“啊？！”
晴雯刚刚感觉自己经历了一场人生的大起大落，心情还没有平复过来，怎么这会子忽然又遭遇更大的波折啊！
“琛大爷，要不，我还是跳个舞，给你助兴罢……”
贾琛往后一靠，来了一个战术后仰，摇头道：“不行！”
只是这样，就把桌子底下的丫鬟红儿露出来了。
她也是许久没有亲近琛哥儿了，作为琛哥儿来这个世界上之后的第一个女人，她有一些特权，比如现在这样子。
只要她想要，随时就能过来。
红儿探出脑袋，朝着晴雯眨了眨眼眸，笑道：“不要泄气，琛大爷对你可是真心喜欢呢，他在说你的时候，格外的~……呜呜~”
就算语言上会说谎，身体可是不会。
琛大爷刚才在与晴雯亲近的时候，那种反应是不会骗人的。
不过，她没有机会再发言了，因为嘴被堵住了。
……
接来下的几日，荣国府还是在纷纷扰扰的为贾母办丧礼，而东边的伯爵府上，每日在轻松的愉快的氛围中运转着。
在这个时候，朝堂中又发生了一些大事。
最重要的就是对于袁嘟嘟、袁崇法的审理有了初步的结果——
认定袁总兵与鞑子之间私下勾连过，达成了某种默契，所以才会让鞑子越过长城，进犯到神京城下。
若非贾润贞挺身而出，守住了神京城，那么大周朝都有覆亡的危险。
而且那鞑子围城之时带来的恐慌感，下到平民，上到勋贵，个个都是有过切身体会的。
他们心中都有一个基本的共识——
若不是你袁崇法在辽东守卫不利，鞑子又怎么会如此猖獗。
因此，在东林党人的舆论引导之下，神京城里的百姓人人都说袁总兵该死，甚至到了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的地步。
“我听说，鞑子亲王撤走的时候，还专门感谢了袁总兵呢，他们就是一伙的，多半心里就藏着造反的意图，甚至可能早就投降了鞑子。”
“我也觉得袁总兵该杀！”
“杀？那也太便宜他了，我看应该凌迟处死！若不是他无能，我那在城外的亲戚一家人又怎会惨死在鞑子的刀下！”
“……”
茶馆酒肆里正在商议这这个案子的时候，忽然有人道：
“朝廷抵报来了，袁总兵，呸，袁崇法已经判了！斩立决，夷三族！”
其他人都是欢欣鼓舞，心知又有好戏看了。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我要去看？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嗨！你如今真是落后了，杀头有什么好看的！博物会馆的演出，那才是真好看呢！”
“对对对，那些姑娘们，真是太好看了，我看过一场，都感动哭了。我是柳如是姑娘的粉丝！我要去她的粉丝见面会！”
“谁说不是呢？可是那要钱啊，而这菜市口杀头，不要银子就可以看呢……嘿嘿！”
……
袁崇法要判斩立决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神京城，民众们都是拍手称快。
很短的时间里，袁崇法杀头和博物会馆演出，成为了民众期待的两个最重要娱乐节目。
不过，看袁崇法杀头不要银子，民众参与的积极性更高。
贾琛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他对于袁崇法被杀头的消息倒并不太在意，不过对于这个情报后面的一段有点焦心——
袁崇法在辽东启用的心腹将领全部被处罚。
辽东镇的先锋参将李鸿远，背叛充军，流放云南瘴疠之地。
这就有点过分了。
在整个辽东作战的过程中，李鸿远一直在英勇作战，身先士卒，立下了许多功劳。只不过跟了一个不靠谱的主将，现在所有的功劳都不赏了，竟然连着他都要治罪。
这种事用常理来思考确实过分，不过站在党争的角度来看，却是情理之中。
在如今的政局中，每一个案子最后都会变成各党之间相互攻伐的手段，既然找到了一个问题，肯定要乘胜追击、扩大战果，恨不能把对方一网打尽。
李鸿远作为袁崇法的先锋参将，在作战的时候常伴左右，自然被人认为是袁崇法的心腹。
其实这个小伙子才没有把袁崇法当成自己的知心人，只是碍于职务没有办法。
说起来，他这也是代替贾琛受过。
在年前的时候，袁崇法还非常希望贾琛去当他的先锋参将，如果后面的故事按照现在这样的局面发展，现在被流放的应该是贾琛。
上午的时候，贾琛的两个结拜兄弟，杨山柏和许牧林都来了贾琛的府上。
经过这一年左右的相处，他们心中已经完全拜服了贾琛这个大哥。
他们刚刚认识的时候，贾琛还只是一个什长。这么短的时间中，贾琛大哥竟然扶摇直上，成为了一等伯爵，兵部侍郎！
而且贾琛让他们在博物商会中占了一些股份，他们现在一个个都成了大富豪。
就像不会有人轻易抛弃正在疯涨的股票一样，在这些利益的牵绊之下，他们对于贾琛如今也是言听计从了。
他们三人在贾琛的房里秘议。
杨山柏道：“贾琛大哥，我觉得李鸿远不应该处置，我们要不要去求求皇上，或者在衙门运作一番，把他放出来？”
他素来憨厚，知道李鸿远的性子，虽然有些喜欢口嗨，不过并没有坏心思，作战也很勇猛，实在是边军之中的一个人才。
即使不是因为结拜，单是从大周朝的长远建设考虑，也应该留下这个人才。
许牧林双眸狭长，微微一眯，冷声道：“如今这个案子在东林党手上，如果贸然去求，只怕会被认为是袁总兵的同党，这倒中了东林党的计谋了。”
现在东林党巴不得有人替袁总兵一伙人求情。
替这种天怒人怨的人求情，必然不是好人，正好可以反过来再牵连打击几个。
他顿了顿，道：“我觉得，要不我们中途把人换了罢？”
“你觉得这可行吗？”贾琛淡然道。
许牧林想了想，叹气道：“估计不行，东林党那边也知道李鸿远与我们关系亲近，正想法子牵连我们呢，如果我们贸然行动，反而会成为他们打击我们的手段。”
甚至可能对方已经准备好了一个圈套，就等着贾琛大哥去钻呢。
现在东林党与贾琛大哥，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杨山柏有些着急道：“那……那怎么办？总不能看着他去云南吧？”
贾琛摆手，笑道：“去云南有什么不好？在那里历练一段时间，说不定今后还可以大用呢！”
这？！
一下子倒是让两人的思维打开了一些，想想也是，李鸿远之前一直在辽东，也是苦寒之地，还时时可能送命，如今若是去了云南，只要买通那儿的管事将领，他一样可以过得不错。
就是流放嘛，又不是杀头。
三日后。
深秋的神京城被浓雾笼罩，雾气逐渐散去的时候，袁崇法坐在囚车之中在神京城李缓缓游街。街边的百姓纷纷往囚车上扔菜叶子、臭鸡蛋，还有石子。
“叛徒！”“奸细！”“该死！”“罪人！”之类的骂声不绝。
袁崇法坐在囚车之中，面如死灰。他回顾自己的一生，一直都是心系皇上，心系大周，从来没有过想要混日子的想法，更没有过反叛的念头。
怎么如今，其他那么多混日子的将领、总兵都在在任上好好的，自己这个忠臣反而要被杀头呢？
还有这些贱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自己的忠心？！
“即使见了阎王，我也问心无愧！”
袁崇法心中想着。
现在只不过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而已，这也是自己作为臣子尽的最后一次忠。
当囚车抵达菜市口的时候，四周已经围满了远方赶来的民众，吵吵嚷嚷。
他们都伸长脖子，希望看到那“咔嚓”的一下子。
差不多相同的时候，押送着李鸿远去云南流放的官差一路南下，抵达了一个叫做“杏子林”的地方。
“这个地方有点古怪，我们最好小心些。”
李鸿远看着茂密层林中不时有鸟惊飞，提醒道。
四个官差相互对视一眼，领头的那个忽然骂道：
“你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参将么？现在你不过就是一个贼配军！别想吓唬大爷！还是快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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