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的血管在燃烧。
她仰躺在医疗舱里，皮肤下的蓝色纹路像活物般蠕动，每一次心跳都让那些荧光更盛一分。医疗官安雅的手指在扫描仪上颤抖——屏幕显示林夏的DNA链正在自主重组，23对染色体中的非编码区段全部亮起，像是某种沉睡的程序被激活。
“你的线粒体……在吞噬那些外来物质。”安雅的声音发紧，“我从没见过人类的细胞能有这种攻击性。”
林夏盯着自己手臂上正在褪去的蓝光。那些纹路不是消失了，而是被她的血液溶解、吸收，化作皮肤下转瞬即逝的银色光点。她抬起手，一滴血从指尖坠落，在金属地板上“滋”地蚀出一个小坑——里面结出了微型番茄植株，果实却是半透明的，内部跳动着人类心脏的轮廓。
“不是吞噬。”林夏碾碎那颗诡异果实，汁液在她掌心汽化成淡红色雾霾，“是驯化。”
基地的警报突然炸响。主屏幕上，D区种植田的监控画面剧烈晃动——那些被深渊污染的番茄藤正在集体枯萎，而它们根系缠绕的土壤里，正钻出银红色的新芽。
安雅的瞳孔骤缩：“这些新植株的基因序列……和你血液里的突变完全吻合。”
林夏耳后的神经接口突然刺痛，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强行涌入：
十万年前，某个外星文明将地球选为实验场，却在播种途中遭遇了人类祖先的免疫系统反击。那些失败的“作物”，最终退化成了普通番茄。
“搞反了。”她捏碎医疗舱的扶手，合金像饼干般碎裂，“从来不是它们在污染我们……”
“是我们……早就污染过它们一次。”
2. 光合作用者
走廊上的灯光让林夏眼球刺痛。
她眯起眼，发现自己的虹膜己经变成暗红色，在黑暗中泛着类似番茄表皮的蜡质光泽。更糟的是，她开始对阳光产生近乎病态的渴望——当应急灯扫过手臂时，皮肤下的银色光点会欢快地加速流动。
“同化率89%……”安雅追出来，平板电脑上显示着基地人员的体检数据，“所有接触过你血液的人，都出现了光合作用基因片段！”
林夏看向观察窗。
露天种植区里，三名受伤的守卫正赤膊站在人造阳光下。他们的伤口渗出银色黏液，在体表形成半透明的保护膜，而皮肤下的叶绿体正在疯狂增殖——就像某些极端环境下进化的深海藻类。
“长官！”最年轻的守卫突然举起手，指尖迸发出嫩芽，“我好像……能控制它们生长了！”
他指向一株枯萎的深渊藤蔓。那些银红色光点从守卫毛孔中飘出，渗入藤蔓表皮。下一秒，植物剧烈痉挛，果实爆裂，喷出的不再是蓝色黏液，而是带着铁锈味的鲜红汁液——和人类血液一模一样。
阿廖沙的声音突然在林夏脑内响起，仿佛来自某个遥远的量子纠缠态：
“它们害怕你……就像农作物害怕突变出抗药性的杂草。”
基地AI的合成女声突然切换成深渊文明那种带金属质感的多重音调：
【检测到逆模因污染】
【建议立即销毁样本L-7】
【重复：这不是播种者】
【这是除草剂】
林夏笑了。她舔了舔不知何时变得尖利的犬齿，尝到自己血液里的番茄式酸甜。
“通知所有人。”她扯开绷带，露出完全银化的左手小臂，“想活命的话……每人来领一针我的血。”
3. 人形培养基
克隆舱里的场景让最资深的生物学家呕吐不止。
十二具培养槽内，浸泡着林夏的克隆体——那是基地之前为器官移植准备的备用身体。现在它们全部睁开了眼睛，银红色的虹膜在营养液里如同发光的水母。更可怕的是它们的皮肤表面，正不断隆起又平复，仿佛下面有无数根系在生长。
“你的干细胞……在培养液里长出了番茄组织。”安雅的声音发颤，她指向3号克隆体的胸腔X光片——那里面没有心脏，只有一颗跳动的银色果实，“它们甚至模拟出了类似维管束的血液循环系统……”
林夏将手掌贴上克隆舱的玻璃。
所有克隆体同步做出这个动作，它们的指尖突然刺出半透明的气生根，在强化玻璃上蚀刻出蛛网般的裂纹。某种超越语言的信息通过植物神经传递过来：
共享根系。共享记忆。共享进化。
主控台突然弹出红色警报。深渊层的扫描图显示，那些本应被炸毁的巨树残骸正在重新聚合，而这次——它们模仿了人类血管的拓扑结构。
“它在学习。”林夏感受到某种来自地底的脉动，像亿万条根系在同步泵送液体，“用我的基因当模板……重塑自己的身体。”
安雅的平板电脑突然显示胎儿B超图像——她腹中五个月大的胚胎，此刻正被银红色光晕包裹。当林夏看向屏幕时，那胎儿突然睁开双眼，瞳孔是完美的番茄籽形状。
“它说……”安雅不自觉地用上非人称代词，“需要更多‘杂交样本’来对抗纯种深渊。”
林夏的银化手臂突然暴长，刺入最近的克隆体胸腔。当她抽回手时，指尖缠绕着带刺的藤蔓——上面结满了微型心脏形状的果实。
“告诉它。”她把果实捏碎，汁液在空气中形成DNA双螺旋的投影，“想活命……就学会光合作用。”
4. 反向收割
深渊在流血。
林夏站在D区塌陷坑边缘，看着下方千米处的战场：她的克隆体们像某种人形根瘤菌，用银色藤蔓刺入巨树残骸的“血管”，将对方的蓝色汁液染成暗红。每转化一寸组织，就有更多番茄状器官从巨树表面爆出——那些果实里包裹着被消化到一半的深渊文明数据包。
基地AI的声线开始混杂电子杂音：
【警告：逆模因污染完成度31%】
【建议启用焚化协议】
【错误：焚化系统己被番茄根系占据】
安雅腹部的隆起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她漂浮在中央培养柱里，脐带化作银红色藤蔓连接着数十台生物计算机——胎儿意识正在用人类和深渊的双重编码，重写整个基地的控制系统。
“它说需要更多算力……”安雅的声音从所有扬声器里传出，“把阿廖沙的心脏……接入主服务器。”
林夏走向那个培养罐。俄国人的心脏悬浮在营养液里，表面覆盖着结晶化的番茄表皮组织。当她触碰玻璃时，心脏突然剧烈收缩，泵出一股混合着金属颗粒的血液——
那些液滴在空中组成全息星图，标记着太阳系外十二个存在类似番茄作物的星球。每个标记旁都跳动着倒计时：
收割剩余时间：71年364天23小时
“不是收割。”林夏的声带开始植物化，发出类似风吹过叶片的沙沙声，“是播种。”
她扯断自己银化的左臂，扔进深渊。断肢在下坠过程中疯狂生长，瞬间形成横跨坑洞的银色桥梁——上面结出的果实全部是不同形态的人类心脏，正在同步跳动。
地底传来巨树崩塌的轰鸣。当第一缕阳光透过塌陷坑照进来时，林夏看到自己的皮肤正在玻璃化，下面是层层叠叠的番茄叶片结构。
安雅胎儿的声音通过所有电子设备响起，带着新生儿特有的、不分性别的纯净：
“欢迎加入……光合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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