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离走进病房,落地窗上开的两扇窗户大开,三月不怎么和煦的春风将两边洁白的窗帘吹得猎猎作响。
寒离又看向摆在四十平左右房间内左上角的病床,它的主人已被薄薄的青蓝色空调被吞噬,只留下一些乌黑的散发落在外面以作最后的残骸。
环顾四周,属于寒芸的物品并不多,如果没有沙发上放着的左念的小书包,没有床头柜上盛放得正热烈的百合花,没有墙壁上贴着的零零散散的蜡笔画,这里实在是寂寞的不似一个病人常居的房间,倒像是西伯利亚里的冰凉监牢。
见寒芸还是没有动静,寒离好整以暇地打量起了惨白墙壁上贴着的蜡笔画。
人物细节夸张,用色新奇胆大,好一派抽象大师之风。
不过就是自己没有入画这一点实属遗憾。
寒离看着每张画上头发奇长,两三笔就点出颐指气使神态的“寒芸”形象,以及面露各种笑容的“左念”形象,内心不免有些失落。
不过好在当他蓦然回首,终于是在镂空的电视机柜下发现了一张包含了他们三人的绘画。
画中的他是一位魁梧男子,身躯壮硕的好像一堵墙似的肩膀好似双开门冰箱。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
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间太岁神,好一个能让金丝雀依偎的宽大肩膀!
“我的朋友们......”寒离看见绘画右下角的标题,默默念出声,感动地几欲落泪,没想到他明明都没怎么和左念好好交流过,仅仅是半月一次频率的寒暄程度,小丫头就真的把他当成朋友了。
“呜呜呜,小念你真是个好孩子!”
“别在那里惺惺作态了...”听不下去的寒芸奇迹般地战胜了空调被恶魔,打赢了复活赛,并且在空调被恶魔的尸体下不屑地吐槽道。
“真情流露怎么能叫惺惺作态呢,能被一个孩子当做朋友可是对个人人格的最高认可。”
寒离一本正经地反驳道。
“...净说些莫名其妙的漂亮话。”
寒芸依旧躲在空调被里闷闷发声。
寒离走到病床前,轻轻地拍了一下疑似是寒芸屁股的地方。
“呀!你干嘛!”
空调被开始了慌张的抖动。
“答应小念要教训你的,唉,你也快初三的人了,怎么能在六年级的孩子面前说‘碍事’这种话呢?”
“那我还是个孩子呢!”寒芸激动了,脑袋从空调被里挣脱出来,用带着不甘和委屈的眼神咬着寒离,“明明一直都是我在给小念辅导功课,陪她玩,我只是想和哥哥你多待一会儿都不行吗?”
“我也是个孩,可恶,我成年了,”习惯性地见槽就吐后,寒离无奈地叹了口气,俯下身子,在寒芸的惊呼声中把寒芸扶了起来,让她靠着床头半坐在床边,“好好好,千错万错都是你哥我的错。”
“你,你发什么神经啊!”
寒芸的脸有点热,之前他们之间并非没有这样子的近距离接触,但心思和寒离一样敏感的她,总觉得刚刚哥哥对她的态度变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这样子好帮你梳头啊。”
扶稳寒芸后,寒离理所当然地说道。
他撩起双臂的袖子,绕到病床的另一头,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气垫梳子,又回到寒芸身边,打乱她浓密又丰盈,长的快要垂到床脚处的乌发,握住其中一截,梳开散乱的发梢,然后再由头发的中段梳向发尾,最后再从发根开始慢慢梳向发梢。
这同样不是寒离第一次为寒芸梳头,不过以前都是寒芸强硬要求他做的,时间又往往是他头晕眼花的清晨时分,所以他给妹妹梳起头来总是不在状态,常常是梳几下就要拽掉几根妹妹心疼的头发,然后被她泄愤般轻咬手臂一口。
“你怎么突然这么熟练啊。”寒芸低着头,明明是在抱怨,声音却小的几乎听不见。
“不是和你说了吗,想通了一些事情,心态发生了改变,技艺也得到了精进!”
“真的假的?”
“假的,是我以前都没好好给你梳,嘶!寒芸,你不是属羊的吗,怎么随便咬人啊!”
被寒芸的虎牙突然袭击,寒离停了下来,看了一眼手臂上仅是发红的牙印,无视了手臂上的感觉后,继续回归工作。
“哥哥你这坏蛋!每次都喜欢说些让人信以为真的胡话。”
寒芸低着头,寒离看不到此时她的表情,也不想去看,他凭着手感打理着头发,脑袋却是向上仰望着天花板叹气。
“唉,你哥我这性格确实是很糟糕啦,不过刚刚我可没骗你。”
“你改变了?”
“不,是我以前确实没给你好好梳。”
“寒离!!!”
寒芸被自家哥哥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三佛,委屈的泪珠子哗啦啦地掉,都不顾头发还在寒离手里,猛地转头就要捶他。
“别生气啊。”
寒离见状赶紧撒开手上的头发,又看见情绪激动的寒芸因动作幅度过大失去了平衡,急忙凑上前去,硬吃了她邦邦两拳后扶住了她。
“明明爸妈在的时候,你还会哄我的,现在你就知道骗我,气我,你就是嫌弃我了,你个坏蛋!”
寒芸的一句话,就把寒离干得慌得不行,他连忙把手上的梳子随手一丢,左右开弓,回忆着记忆中的模样,一遍遍地轻抚怀里寒芸的头。
“小芸不哭,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
“真的?”感受着令人安心的安抚,寒芸慢慢稳定了情绪,她抬起头,认真地审视那张脸,“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怎么不敢。”
闻言,寒离硬生生低下头颅,不过在看见怀中寒芸那张梨花带雨后狼藉的小脸后,内心深处的回忆不听使唤的涌上心头。
一片狼藉的家中,小小的寒芸躺在血色的地板上,眼神空洞地望向他。
“哥哥,妈妈爸爸他们去哪了?”
“哥哥,你还要小芸吗?”
......
寒离虽努力板着脸,但一阵突如其来的胸闷气短还是使得他本能地扭过头去。
“你,还在骗我?”
寒芸的声线颤抖了起来,心中难过到无以复加。
眼见着妹妹要哭成泪人了,寒离索性心一横,直接紧紧地抱住寒芸,把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膛上。
“真没骗你,小芸,不信你听我心跳有没有乱。”
“小芸,我过去确实因为个人原因对你比较冷淡,但我已经决定要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了,以后我不兼职了,周末的时间,周末空余的时间都用来陪你!”
“小芸,小芸!?”
寒离没察觉到寒芸的任何回应,双臂推开一看,发现妹妹已是闭上双眼,气若游丝。
寒离大惊失色,不敢置信,怀疑自己是不是错误地施展了怀中抱妹杀。
“不——!!!”
“噗。”一声轻笑后,寒芸睁开了眼睛,回不去泪腺的泪水还是流到了脸颊的两侧,她突然暴起发难,搂着寒离的脖子,伸直了上半身后,在那张正在进行浮夸忏悔表演的脸上啄了一口。
“啾。”
“你再敢骗我,我就咬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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