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裹挟着大排档的烟火气，在回程的车厢里久久不散。
小远靠在副驾驶上，墨绿裙摆铺满了整个座椅，珍珠耳坠随着车身微微晃动。
"去你那吧，"她划着手机屏幕，蓝光映在脸上，"我那儿空调坏了。"
出租屋的楼梯灯忽明忽暗。小远的高跟鞋踩在铁质楼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我在掏钥匙时，她的手突然搭上我后背——隔着衬衫都能感觉到指尖的温度。
门锁咔哒转开的瞬间，楼道里的感应灯灭了。
黑暗中她的香水味突然变得清晰，混着海鲜大排档的烟火气，还有她发梢残留的洗发水清香。
"有拖鞋吗？"她弯腰时连衣裙领口荡开一道阴影。
我递过那双备用的一次性拖鞋，塑料包装在寂静中发出刺啦的声响。
冰箱里的啤酒还带着水珠。小远盘腿坐在我的床沿，裙摆皱在腿根处，露出膝盖上淡淡的疤痕——去年团建时在沙滩摔的。我们碰了碰易拉罐，铝罐凹陷的声响像是某种默契的印证。
"其实..."她突然用脚尖碰了碰我的小腿，"晓冉挺适合结婚的。"
床头灯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随窗外经过的车灯变幻形状。我捏扁喝空的易拉罐，金属扭曲的声响中听见自己说："你知道我们要不起。"
小远笑了。
她向后仰倒在我的枕头上，珍珠耳坠陷进纯棉的枕套里。
当我的手掌贴上她腰侧时，丝质连衣裙己经皱得不像样子。她手腕内侧的过敏红痕在昏暗里格外刺眼，像枚小小的烙印。
凌晨三点十七分，浴室的水声停了。小远裹着我的浴巾出来，湿发在肩头留下深色的水迹。她摸到床头柜上的香水瓶，对着虚空喷了一下——午夜玫瑰的香气骤然炸开，盖过了出租屋里所有的味道。
"明天见客户要用。"她把瓶子塞进包里，金属链子发出哗啦的声响。窗外，早班的清洁工己经开始扫街，竹枝扫把刮过柏油路面的声音由远及近。
我们之间始终隔着三十公分的距离，连影子都没有重叠。
清晨七点半，公司电梯里弥漫着咖啡和打印纸的气味。
我整理着领口走进办公区，迎面撞上晓冉。
她穿着剪裁利落的白色西装，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冷硬的声响。目光扫过我时，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仿佛昨晚那个因香水味失控的人从未存在过。
“早。”我试着开口。
她微微颔首，擦肩而过时带起一阵风，手腕上那支极简风的女士腕表反射着冷光。
**叮——**
电梯门再次打开，莹姐抱着文件走出来。她今天换了淡紫色的丝巾，发髻松散地挽着，经过我工位时轻轻放下一杯热美式。
“脸色不太好呢。”她指尖在杯沿点了点，无名指的婚戒闪过一道微光。
我捏着咖啡杯苦笑。茶水间的磨砂玻璃映出晓冉挺首的背影，她正在给新来的实习生讲解报表，声音像冰镇过的矿泉水。
“强子！”总经理突然探头，“客户样品洒了香水，你和小远赶紧去仓库处理下！”
储物间里，小远正踮脚够最上层的样品盒。
她今天换了藏青色工装裤，马尾辫随着动作一晃一晃。
“接着！”
她抛来一瓶密封的午夜玫瑰试用装，我猝不及防接住，玻璃瓶身还带着她掌心的温度。
走廊灯光突然暗了一下。
晓冉抱臂站在转角处，目光落在香水瓶上，又移到我沾着油渍的袖口——昨夜大排档的痕迹还留着。
“十点会议室。”她说完转身就走，西装下摆划出锋利的弧度。
莹姐的香水味从身后飘来，是雨后青草般淡到几乎闻不出的气息。
她往我手里塞了包湿巾：“擦擦吧，都腌入味了。”
小远在仓库里吹起口哨，走调的旋律混着电梯运行的嗡鸣。
三个女人的气息在这方寸之地交织，而我的工牌绳突然断裂，塑料吊坠砸在地上，发出微不足道的声响。
下午三点，办公室里的空调嗡嗡作响，窗外的阳光被百叶窗切成细碎的光带，斜斜地落在地板上。
莹姐的办公室门虚掩着，我敲了敲，里面传来她温和的声音：“进来。”
推门进去时，她正低头整理文件，淡紫色的丝巾垂在颈侧，发髻松散地挽着，几缕碎发垂在耳畔。见我进来，她抬眸一笑，眼角微微弯起：“怎么，有事？”
我顺手带上门，走近她的办公桌，半倚在桌沿，笑道：“来交上周的报表，顺便——”我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手边的咖啡杯上，“看看你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莹姐轻笑一声，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报表放这儿就行。”她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又低头继续翻文件，“昨晚没睡好？”
我耸耸肩，半开玩笑：“可能咖啡喝多了。”
她抬眼看我，眼底带着一丝调侃：“还是说……有人让你睡不着？”
我低笑，没接话，只是伸手替她理了理桌上散落的文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她的皮肤微凉，像细腻的瓷器。
莹姐没躲，只是轻轻“啧”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别闹，待会儿有人进来。”
“谁会这时候来？”我压低声音，故意凑近了一点，闻到她身上那股淡到几乎捕捉不到的香水味，像雨后的青草，干净又疏离。
她没回答，只是微微侧头，目光越过我看向门口，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我顺着她的视线回头——门缝外，一道影子晃过，高跟鞋的声音由近及远，节奏利落得像在表达某种不满。
晓冉。
莹姐收回目光，指尖轻轻敲了敲我的手腕，语气依旧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好了，回去工作吧。”
我首起身，顺手从她桌上顺了颗薄荷糖，剥开丢进嘴里，清凉瞬间在舌尖炸开。莹姐摇摇头，眼底却带着纵容：“你呀……”
我冲她眨眨眼，转身走向门口，手搭上门把时，听见她在身后轻声补了一句：“晚上加班的话，我这儿还有咖啡。”
我没回头，只是笑了笑，推门离开。走廊上，晓冉的背影己经消失在转角，只剩下她留下的冷香，和电梯运行的轻微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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