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枫丹庭的喧嚣似乎被厚重的门扉隔绝。
莫洛斯站在办公桌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桌面冰凉的纹路。
他刚刚才开口推测发条机关失控事件的结果,以及愚人众的介入。
但此刻,他心中盘旋的却是另一个更沉重、更危险的念头——那亵渎神明的计划。
面对眼前这位深不可测的水元素龙王,一个试探的冲动难以遏制。
“那维莱特。”
莫洛斯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丝刻意为之的犹豫,仿佛只是不经意的担忧。
“你应该知道,关于枫丹的那个古老预言…近来,枫丹的水位线上涨得有些异常,依你来看,这只是巧合吗?”
他的目光落在窗外,沫芒宫下方,肉眼可见的海平面确实比记忆中的位置要高出一截,浪涛拍打着堤岸的石基。
那维莱特放下手中的卷宗,平静地看向莫洛斯。
他的眼神深邃如渊,仿佛能看透人心,却又似乎并未察觉到莫洛斯话语下汹涌的暗流。
“请放心。”
最高审判官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理性。
“枫丹的地理构造本就独特,海平面受多重因素影响,包括地壳运动、洋流变化以及气候周期的自然波动。目前的上涨速度,在自然哲学学院长期监测的历史数据范围内,属于可控且可预见的范畴。无需过度解读为预言的征兆。”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况且枫丹的神明,芙宁娜女士对此并未表现出任何忧虑或警示。她的从容,或许正是预言不足为虑的最好证明。我们应当专注于当下的秩序与民众的安全,而非为虚无缥缈的预言所困扰。”
莫洛斯的心猛地一沉,又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芙宁娜的“从容”意味着什么!
那是一个被推上神座、背负着巨大秘密却无能为力的凡人的伪装!
她的“不担忧”恰恰是因为她对此毫无办法,只能强撑!
镜中人的计划…究竟是否要坚持下去还有待商榷。
面对如此重大的决定,他做不到背叛世间最为亲近的搭档一意孤行。
所以,在得出最终结论以前,一旦那维莱特或者任何人知道芙宁娜并非真正的水神,镜中人的计划将彻底失效,预言将再无阻挡之力!
喉咙有些发干,莫洛斯强行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真相。
他只能换一个更隐晦的角度,将话题引向他真正需要确认的方向。
水之神的力量本身。
“我明白。”他微微颔首,掩饰着眼底翻涌的情绪,声音放得更缓,带着一种寻求解答的诚恳。
“只是作为预言中的‘所有人’,目睹水位上涨,难免会设想最坏的情况。如果,我是说万一,预言真的发生了。以水之神的神力,是否有可能逆转溶解的结局?拯救所有人?”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那维莱特,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那维莱特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办公室内只剩下壁钟摆动的声音。
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丝罕见的、源自古老记忆的疏离。
“神明力量的本质并非凭空产生。其最初的根源,是提瓦特最古老、最纯粹的水元素权柄。那份权柄,曾属于最初的元素龙王。”
那维莱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时空,“在那场与世界归属相关的战役结束后,这份力量被分割、被赋予,成为了神明的权能。而如今的我所拥有的力量,是被剥离、被限制后的形态。许多关于原始权能运用的方法,我获得的传承并不完整。”
他微微摇头,目光重新聚焦在莫洛斯脸上。
“因此,我无法确切回答你。水之神的神力能否做到打破预言,这是未知。但以我目前所拥有的、被限制的力量来看,我难以做到。”
难以做到!
这三个字如同投入干柴的火星,瞬间点燃了莫洛斯眼中极力压抑却再也无法掩饰的光芒!
那是一种近乎狂热的、确认了前路可行的光芒!那维莱特的话,清晰地为他勾勒出一条路径。
水之神的神力!
无论它现在属于谁,是强大的、有根源的!
而这份力量,是可以被夺取、被利用的!
他的思路完全正确!亵渎神明,夺取神力,以炼金术为桥梁,在预言发生的灾难之后,进行创生!
这个念头让他指尖微微发颤,血液仿佛都在燃烧。
他几乎要立刻转身,去推进他的计划。
“感谢解答。”
莫洛斯的声音竭力维持着平稳,准备告辞。
“莫洛斯。”
那维莱特却叫住了他,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身上,“时间差不多了,你的身体…”
莫洛斯身形一顿,眼中的光芒瞬间收敛,如同被冰水浇熄的火焰,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点了点头,没有任何异议,熟稔地走到旁边的椅子坐下,动作流畅地解开左臂的袖扣,脱下那只遮掩的手套,然后将手臂平放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
那维莱特也如往常般伸出左手,轻轻覆盖在莫洛斯那只呈现诡异透明蓝色、手肘处鳞片与血肉相接的左臂之上。
温润而强大的水元素力,带着安抚与封印的意志,缓缓注入。
然而,这一次,那维莱特却微微蹙起了眉头。
不对。
在那维莱特踏入这间办公室之前,他分明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水元素里,蕴藏着极其强烈、极其复杂的情绪波动。
那是一种混合着绝望、崩溃、压抑的痛苦,浓郁到几乎要凝结成实质的水滴。
他本想稍后询问,但还没来得及分辨其具体指向,那股情绪就如同被无形的手瞬间抹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刻,通过水元素的首接接触,那维莱特感知到的却是一片…死寂。
不是平静,而是如同深海最底层的冰冷与空洞,仿佛刚才那汹涌的情绪从未存在过。
这太反常了。
人类的情绪,如同潮汐,有其自然的起伏规律,很难做到如此彻底的、瞬间的收束。
即使是意志力极强的人,也总会在细微之处留下涟漪。
一丝疑虑在那维莱特心中升起。他犹豫了一下,决定稍微深入一点。
为了确认莫洛斯的状态,也为了探究刚才那股骤然消失的情绪真相。
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力量,不再仅仅停留在表层封印深渊的躁动,而是尝试着让自己的意识,顺着水元素的共鸣,更深地探入莫洛斯那沸腾的水元素本源深处,去触碰那被压抑的情感之海。
就在他的意识触碰到那层看似平静的“水面”之下时——
那维莱特猛地睁开了眼睛!
淡紫色的眼瞳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愕,甚至是一丝震动?
他迅速收回了自己的手,也瞬间切断了那深入探知的联系。
“怎么了?”
莫洛斯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平静地问道,眼神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
他的表情、他的声音,都完美地维持着那份“平静”。
“…无事。”
那维莱特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一丝,他垂下眼帘,掩饰着内心的波澜,只是简单地摇了摇头。
“结束了,有部分深渊的外漏,我己经解决好了。”
莫洛斯没有追问,只是点了点头,动作利落地重新戴好手套,整理好袖口。
他站起身,礼貌地告辞,转身离开了办公室。他的背影挺拔依旧,步伐稳定,看不出丝毫异样。
门轻轻关上。
那维莱特却依旧坐在原地,久久未动。他缓缓抬起自己的左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刚才那一瞬间触碰到的、令人心悸的恐怖。
那哪里是死寂?
那平静的水面之下,是足以撕裂灵魂的狂暴海啸!
是无边无际、积累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恐惧——对预言的恐惧,对失去的恐惧,对自身无能的恐惧。
是能将人溺毙的自责,如同沉重的铅块坠入深渊。
是深不见底的、几乎要将一切吞噬的无助与绝望,无数负面的情绪被压缩、被压抑、被一层又一层的冰封包裹,在最深处疯狂地沸腾、咆哮!
如此狂暴、如此沉重的情绪,真的会有人类能够背负而不崩溃吗?
它们被如此完美地禁锢在内心深处,以至于表面竟能维持着绝对的冷静与理智?这本身就是一种极致的扭曲!
那维莱特回想起莫洛斯平时处理公务时的精准高效,面对危机时的冷静沉着,甚至对待所有人那份刻意疏离的关怀…
一切都像是精心维持的假面。
而假面之下,是足以颠覆认知的黑暗。
一个念头,缓缓缠绕上那维莱特的心头。
莫洛斯是不是生病了?
在昨天以前,他从来不知道除了人类这类弱小的生物外,自厄里那斯残骸中诞生的美露莘也会得病。
在梅洛彼得堡里,披着兜帽的希格雯说,生病实际上是一种失衡的体现,如果特别一点也可以解释为身体正在努力呼救。
所以,每个人、每个生灵都有生病的可能与权利,这也是医者存在的理由。
或许,莫洛斯得的就是一种远超生理层面,源于灵魂深处、精神核心的…“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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