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透，青白如洗。
榻边小兽仍窝在温毯上，睡得安静，雪白的毛软软拱起，耳尖不时微颤。
不远处，湛渊盘膝而坐，眉心光痕犹未散尽，灵息缓缓调匀。今晨识海间微痛未退，倒是榻前这小东西翻了个身，发出一点哼哼声。
“醒了便别装睡。”他语气淡淡，像是昨日什么都未发生。
君澜缓缓睁眼，先是一怔，片刻后才想起昨夜之事，瞬间坐起身，小兽身形化作少女，神情微慌。
“师尊……”她抿唇唤道，想起自己昨夜化形蜷睡榻边，面颊泛起一丝热意。
湛渊却未再看她，只慢慢起身、整袖，语气沉静中带了三分冷意：“为师昨夜许你为映雪送膳。”
“可你别忘记你的本分，修习不可耽误，心境不可再有波动，心思不要都在此事上！”
君澜连忙应下：“弟子明白，必不敢怠慢。”
湛渊顿了顿，转身看她一眼，忍不住再重复一遍：
“我允许你照看她，是因你心念未稳，希望以此助你定心。”
“但你若借机偷懒，把自己正经修课、抄诀、内息调神一概搁下——”
“今夜我自会查你，若再有一项不及，明日便不许你再去。”
君澜怔住，急急点头如捣蒜：“是！弟子一定不误本分！”
湛渊语气平淡，却含着不容置喙的威压：“你不是小兽，也不是小孩。修行不是旁人的赏赐。”
他眼神极轻，却像穿透了她昨日所有慌乱与心动，只落下一句意味深长的：
“你既为人，也为徒，就要担得起那份‘自定心’的代价。”
君澜不由低下头，手指轻扣衣角，心中又羞又惧，却也更坚定地应声：“弟子……谨记。”
湛渊转身，不再言语，执袖缓步离去。
留下君澜在原地怔怔伫立，首到耳尖再次发热，才回过神来。
日色未高，竹影尚淡。归曜峰后侧的映雪阁西周被禁制隔绝，空气中灵气凝而不散，连鸟雀都不敢近前。
君澜踏着早露，一手提着温灵食盒，一手暗暗握紧袖中的清心录副卷，像是要提醒自己：不许犯错。
抵达殿前，她轻叩三声。
片刻后，门内传来熟悉而平稳的声音：“进来吧。”
门扉吱呀一声打开，映雪己坐在室内素榻上，披着淡青练功服，发丝拢得整整齐齐。她看起来与往常无异，却透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
君澜推门而入，将膳盒小心放在一侧石几上，抬头轻声唤道：
“师姐，饭菜热着送来的，你先吃。”
映雪看了她一眼，没应声，只道：“你怎么来的？归曜峰禁足令出得不轻。”
君澜如实答道：“是我自己请命，师尊许我送饭。但他说得很清楚，若我怠了本分，今晚他查我不过关，明日便不许我再来了。”
说完这话，她顿了顿，又低声补了一句：
“我不会让他失望的。”
这句话，不知是说给谁听。
映雪终于露出一点笑意，那笑却不带温度：“你倒真是越来越像……他门下的弟子了。”
君澜被这句话说得一愣，她好像和昨日有所不同，不再那么的…亲近？
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只转而打开膳盒，将灵饭、温汤、果羹一一摆好，又取出灵符插在石几边缘，防止温气流散。
她做得很认真，像是第一次送饭，亦像是在做一件必须做到极致的事。
映雪看着她，眼神复杂了些许。片刻后，她忽然问：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该受这三日禁足？”
君澜一惊，手顿了一下。
她犹豫半晌，终是低声道：“我不觉得你该罚……但我知道你愿意受罚。”
“你是为了我。”
映雪神情动了一下，抬起眼来看她：“你总是这样喜欢自责…”
她的语气听来淡淡，却透着一丝松动。那是一种隐藏极深的保护欲，连她自己都未察觉正在泄露。
“以后别随便动情，也别随便护人。”
“护一次、罚一次，最后伤的也只会是你。”
她的心思敏锐得让君澜震惊，她好像知道自己昨日为她情绪失控？
这话像是责备，却又像……自语。
君澜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那你为什么要护我？你其实……本可以不理会。”
她认真地看着映雪，眼中不再是歉意，而是带了点难以言说的感念。
可映雪却低下眼，没再回答。
窗外竹叶轻响，一道斜风卷入，将石桌上的灵符拂得微晃。君澜伸手去按，手指却不小心碰到映雪的腕侧。
——灵息轻触，竟有一道微弱的魂纹涟漪在瞬间泛起。
两人同时一震。
君澜错愕后退一步，却见映雪脸色一白，指尖微颤。
“你……”君澜下意识想追问，却被映雪抬手打断：
“别碰我。”
语气不重，却带着莫名的压抑。
君澜咬了咬唇，只低声道：“那我……先走了。你用完膳，我再回来取。”
她转身欲出，却在门前停下脚步，调皮地对她做了个鬼脸：
“我今日会好好修课，不会给你丢脸的。”
然后才轻轻关门，踏步而去。
静心房中，映雪望着那一桌饭菜，良久未动。
她手指无意识地腕侧，指尖轻触那处灵息微涌之处，脸色却渐渐凝重。
“澜字灵纹……”她低声呢喃，“怎么可能……”
她抬眼看向门外，眼底悄然浮起一丝混乱。
她以为只是护着一个师妹，却没想到，她身上的纹理与记忆中某段被封锁的命印——惊人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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