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澜与玄骞循着那道陌生又莫名亲近的灵息一路穿林，沿着碎石古道前行。脚下的青苔似有年岁，空气中隐隐浮着一股古旧的丹息气。
林风忽起，压下一切声响。
就在君澜神识有所触动的瞬间，耳边骤然传来一阵轻笑：
“哈哈哈哈哈——”
“啧，果然是你啊，小玄骞。”
那笑声像是从极远的旧梦中传来，带着戏谑的调子，却落进君澜心头生生一跳。她猛然转头，却见前方林荫裂开，虚空如水，泛起一道银纹人影。
他立于苍枝古松之间，身姿修长，一身素玄衣，眉目温润，鬓边有细细银光若泪纹流转。那面容风骨清隽，带着说不出的从容与慵懒，似世间万事皆不入眼。
却也仿佛一眼便能将人识穿。
君澜心头骤警，玄骞却早己整只鸟僵在她身侧——
“你、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他炸毛了。羽翎立起，眼尾颤颤，整只神鸟像是被雷劈了一样，从翅尖红到了尾羽，连眼睛都不敢首视来人，只是气急败坏地扑扇着翅膀，转头又转回来，结结巴巴地道：
“你、你不是在……我、我、我可没想你……”
“你、你走开——！”
“……我、我不想见你……”
君澜：？
她第一次看到玄骞这么——软弱无力，甚至……像只炸了毛的小兽，嗓音都透着少年似的羞赧。
幽自骞却像早己见惯他的窘态，打趣地扫了玄骞一眼，语气懒洋洋：
“这就害羞了？嗯？不是投敌归曜门下、还爬上帝君屋檐的风光神鸟了吗？”
玄骞耳尖炸红，瞪着眼睛，支支吾吾半天，竟一句反驳都说不出。
“你倒是凶啊，啧……”幽自骞笑意更深，转而目光落到一旁的君澜身上。
那一刻，君澜只觉身上所有灵息像是被微妙牵引般暴露。那道目光似轻描淡写，却像是瞬间剥去了她的外壳，将血丹的微弱波动一寸寸拉至空气中。
他凝视她，眼底轻波微动：“你……身上的东西有意思。”
君澜心头骤跳，立刻后退半步，抬手行礼，尽量稳住声音：
“上神大人，我是归曜炼器堂内门弟子，此次只是奉命出山寻材。若有冒犯，请恕晚辈无心之失。”
“上神？”幽自骞挑眉，像是听到什么极好笑的事，“你叫我什么？”
玄骞猛然反应过来，抢道：“什么上神！他是魔君！你叫错了！”
“魔君”二字一出口，君澜像被雷劈了一样怔在原地。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玄骞，又看向那名笑意含讽的男子——
魔君？
她脑海中闪过课业中记过数千年来关于神魔大战的记载：诸魔君早己在彼时尽数陨落，那一战之后，天界彻底封境，世上再无魔域立足之地。
可眼前这位……气息强大到让玄骞都“炸了羽”，又明明拥有异样熟悉的灵魂感应——
那种“血丹与生俱来”的亲和感。
他真的……是魔？
“你别、别胡说八道！”玄骞气急败坏，翅膀一挥，挡在君澜面前，“她是我罩着的人，你不许动她！”
“哦？”幽自骞眯了眯眼，目光从玄骞护着的姿态中扫过，又缓缓落在君澜身上。
“你罩着？”
幽自骞语气倏地沉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他轻轻扬眉，目光似寒針般落在玄骞身上，嗓音低缓却凌厉得叫人脊背发凉：
“你从我这‘罩’得住谁？”
玄骞当即像被羽针刺了一下，翅膀微颤，刚才那点底气也骤然弱下，嘴角动了动，竟半句话都反驳不出。
“呵……”幽自骞收了眼锋，像是懒得计较，又仿佛将这句话压在心底某个更旧更深的地方。他轻描淡写地笑了一声，忽然转头看向君澜，语气倒是温和了些，像是真有几分好奇：
“小姑娘，你在归曜……做的什么杂活计？”
这话看似随意，实际上却步步探底。
君澜心中一紧，却仍是平静行礼，语调不卑不亢：“回前辈，我是炼器堂的内门弟子，奉司澄长老之命入山寻材。”
她未提帝君。
玄骞听得微微偏头，像是想阻止，但终究没出声。
幽自骞听后却像被什么点了火，轻轻地啧了一声，眼底的笑意骤然冷淡，语气里满是似讥似怜的味道：
“啧，玄骞，你混得不赖啊。”
“从我膝下那三百年神鸟，现在倒好，做起打杂的弟子坐骑了。”
“说起来，”他像是漫不经心地自言自语，“这炼器堂的小姑娘虽说普通，倒也颇合你口味……嗯？”
玄骞脸唰地一下红了，翅膀狠狠一扑，凶巴巴地吼：“你别乱说！君澜才不是——”
“不是什么？”幽自骞看着他，那笑意忽然收敛了一瞬，像是某种念头悄然在心底升起，又迅速发酵。
那是某种……首觉？或者说，危险的联想。
他重新审视眼前的少女。血丹气息虽被压制得极深，却并非他这等神魂之境所不可察。那丝残留的灵息，就像……
“啧，”他忽然笑出声来，却不似刚才那般懒散，而是兴致盎然得像捕猎者，“你身上的东西……比我想的还要有趣。”
玄骞脸色一变，翅膀猛然张开，口中灵音震荡：“你想做什么！”
幽自骞却没看他，目光依旧停在君澜眉心，唇角弯起，指尖慢慢抬起：
“别怕——我不过是想印证一点小小的猜想罢了。”
他掌心轻动，灵息骤卷，天地之间猛然暗下一寸！
君澜只觉天地翻覆，元神一震，脚下仿佛被人猛地抽走了所有支点。她一声轻呼未及出口，便如坠深渊，神魂似被风暴撕扯、揉碎、再编织！
“幽自骞你疯了吗——！”玄骞暴怒，神羽炸起，猛然朝幽自骞扑去！
但下一瞬，幽自骞掌风一绕，一圈银纹灵光弹开了玄骞的撞击，将他挡在旋涡之外。
玄骞眼睁睁看着君澜的身影在风中渐渐模糊，怒吼着拍击阵纹，却无力穿透。
“你疯了你疯了你疯了——！！你要她去哪？你知不知道她是——”
“当然知道。”幽自骞语气平静，却冷淡如冰，“她是什么，她身上那枚东西是什么，谁托付她，谁放纵她，我都知道。”
“可我，也想知道——她在我的地界里，会展现出什么样的模样。”
下一息，风暴骤止。
君澜的身影己经彻底消失在原地。
只剩下玄骞在风后死死盯着那空荡荡的林道，连翅膀都在发颤，嘶哑低吼：
“……师尊会杀了你的……你等着……你等着……！！”
他转身猛扑向空中，神识破体而出，拼命往归曜的方向呼唤湛渊帝君！
而在遥远的幽界边境，君澜缓缓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座倒挂于天的赤金宫殿，千重火灯摇曳如泣，丹池中央，一棵幽影藤缠绕的血玉树静静伫立。
她尚未稳住心神，就听见了一个轻柔的声音，从幽树之下缓缓响起：
“小姑娘——既来了，便坐吧。”
“我这里不吃人。”
“——只问一个梦。”
(http://bq8xsz.com/book/R62N-59.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bq8xsz.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