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团子君砚，己经不是那个只会抱着君澜腿撒娇的小奶团了。
他如今个头长高了一些，模样清秀，性子却依旧沉静，穿着一身素蓝道袍，走路时步步规矩，不像个爱闹的孩子，更像个小老头。
道修的却还是有些不尽人意。
他的术法总是勉强能成，却始终没个突破。主峰每季都会安排一次弟子灵根进阶与灵息引导测试，他也从不缺席，但每次都平平——既不惊艳，也不稀奇。
可他从不抱怨。
也不气馁。
他每天的功课写得整整齐齐，字比君澜还好看。
君澜偶尔打瞌睡、神游、或者画着小人发呆，还时常在经卷角落画一个看起来像湛渊帝君的小脑袋，被逮到后就要挨罚——但每次君砚都能悄悄替她遮一遮，甚至代写两页，再认真画几朵花草盖过去。
他从不声张，也不邀功。
她是他的“小师父”，是唯一值得他捧在手心的人。
他不擅法术，但稳得很，谁也没见他发过脾气，就像他那柄不太灵的初阶木剑，常年斜插在背后，几乎没见他出过。
师兄弟们偶尔会说他：
“他也不怎么像帝君的徒孙嘛。”
君砚听见了，也不恼，只低头继续练笔阵，一笔一划，耐心得像老道士。
——
但其实，他是会偷偷担心的。
归曜山门有些冷清。
他想留下，但又怕自己不够好。
所以他总是比别人更用力。
可哪怕再努力，术法灵息还是没大进展。他试着去和主峰请教，甚至偷偷练过几篇帝君留下的旧术，但每次都以灵气回溃告终。
“我是不是……真的不适合修仙。”他曾低声问君澜。
君澜正用毛笔咬着笔头发呆，听他这么问，反而被戳到了笑点：“那我当初术法老出岔子，你不是说，是因为我睡觉不够？”
君砚一怔，小脸绷了两息，也没忍住，轻轻笑了。
他知道，师父是在安慰他。
其实她什么都懂。
——
有一次深夜，君砚在静室独自练习最基础的引灵诀。那一夜，他重复了整整一百遍，只为验证一个微小的灵流偏转。
终于，在最后一次，他眼前亮起了一点淡淡的蓝光。
不是很强。
但那光，是从他自己体内流出来的，不借丹，不借灵石，不靠阵。
那光里藏着一丝与他极相似的温柔。
他记起自己一首佩戴的“钥”，是君澜给他的门印。
那一刻他忽然想：
他的术法，也许永远不适合战。
也许他天生就是一把钥。
为归曜开门。
为归曜守门。
他不必惊艳万分，只需不倒，就够了。
——————————————————
“门内的小兽，真是越来越多了。”
湛渊帝君负手站在殿门前，语气淡淡地说着，目光却落在玄骞脑袋上扒着的小墨蛇——小幽。
小幽今天把尾巴卷成了一个问号，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玄骞的头，似乎不满意他喂晚了吃食。玄骞抱着食盒，一脸无奈，又不敢把它拎下来，只能任由它爬满自己全身。
帝君目光一转，又落到了不远处的君砚身上。
少年身穿素袍，抱着一摞刚誊完的经卷，正一步步往殿门口走，脚步不快，却极稳。眉眼清清秀秀，神情却有些紧绷，一见帝君就像犯了错似的，低头行礼：“师公。”
……师公？
帝君看着他，眼神复杂，片刻后才哼了一声：
“你盯紧些。以后不要再放新的动物进来了。”
话说得不带情绪，像真有些不悦。
可说完这句，他却又转身吩咐照渊：
“把小幽那边的食盒换个灵木材质的，再放点焰灵果……它不吃死的虫子。”
“君砚那边，也该换笔墨了。他写得细，笔锋太硬伤手，吩咐玄霁那边多送点青竹毛笔来。”
照渊应了声，转身离去。
君澜在一旁看着，早就忍不住轻笑出声，她靠在廊柱上，袖中捏着一把桂花糖，慢悠悠地嚼着，眼睛眯得像只吃饱的小兽：
“师尊你不是说，‘不许进动物’吗？”
她说这话时，带着一种“我就看你打脸”的愉快坏意。
帝君却不看她，转头盯着她手中那把糖，淡淡道：“你还说，炼器堂这月交来的贡果多了三斤糖，你可知为何？”
君澜手一顿，立马换了副笑脸：“哎呀，不就是偶尔拿了一点点嘛……归曜就我一个小师父，吃点糖怎么了？你不是最宠我了嘛～”
她凑过去，一边撒娇一边拍他肩：“你都宠小幽了，不许再说我坏话！”
帝君轻轻一挑眉：“你跟一条蛇争宠？”
“它本来就是你前战友好不好！”君澜吐槽，“再说了，它天天住你书案底下，都快变成你写灵符的蛇镇纸了——你居然不嫌弃？”
帝君没答，似笑非笑地盯了她一眼。
君砚在一旁低着头，强忍笑意，却终于没忍住，肩膀一颤。
君澜立刻叉腰瞪他：“你笑什么！快把你画的小人交出来！你上次画的是不是我？！”
“不是。”少年垂着眼睛，声音闷闷的，却耳尖泛红，“是……帝君。”
“哈？！”君澜炸毛了。
帝君倒是一声轻笑，低低一声：“准了。”
君澜一脸惊疑：“你看过了？”
“嗯。”帝君答，“你背后那只画得倒是挺像的。”
君澜一转头，就见墙上不知何时被贴了一张纸人，纸人有两条小辫，穿着她的常服，背后还画了只毛茸茸的神鹿。
……
她气得一跺脚：“君砚你不许再跟照渊混了！你怎么连它的毛梳法都学会了！”
君砚无辜地缩了缩脖子，小幽这时也正好从玄骞头上滑下来，爬到了君澜脚边，一摇尾巴，看起来像是在学她跺脚。
这一刻，夕光洒进归曜山门，落在廊下、人影、兽影、纸人影之上。
久违的热意，在风中悄然升起。
归曜，没散。
它正悄悄地，被这些小兽、小人、小火焰，慢慢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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