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不是伤口撕裂的痛，不是骨骼断裂的痛。是更深层的，仿佛有亿万只饥饿的蚂蚁，顺着右臂那扭曲变形、布满裂纹的金属骨骼缝隙，钻进骨髓深处，疯狂地啃噬、撕咬！每一次啃噬，都伴随着一种冰冷而粘稠的灼烧感，像是被缓慢注入滚烫的铅水。
“呃……” 喉咙里挤出压抑不住的痛哼。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单薄的粗布衬衣。我死死咬紧牙关，齿缝间弥漫开铁锈般的血腥味。身体在冰冷的金属工作台上不受控制地痉挛，固定右臂的金属支架发出细微的呻吟。
“忍着！” 疤面首领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他那只锐利如鹰的独眼，正一瞬不瞬地盯着“铁手”的操作。
焊接的火花早己熄灭。此刻，“铁手”那双布满老茧和油污的大手，正小心翼翼地操作着一根极其纤细、末端闪烁着幽蓝冷光的金属探针。探针深入我右臂那如同被烈火焚烧过、又强行拼凑起来的金属结构深处，精准地刺入一根刚刚接驳好的、暗红色能量管线的接口。探针另一端连接着一个巴掌大小的、布满精密刻度的黄铜仪器，仪器表面几根纤细的玻璃管内，粘稠的、如同冷却沥青般的暗金色液体正在极其缓慢地流动、注入。
“中和剂”。铁锈兄弟会所谓的“疏导”与“修补”。它压制了右臂深处那股名为“狰煞”的狂暴戾气，暂时喂饱了那饥渴的“活体金属”，阻止了它反噬我的血肉。但也带来了这深入骨髓的、持续不断的、如同钝刀剜肉般的折磨。
“……活金‘饥渴度’下降至安全阈值。核心能量通路初步稳定，但损伤率……超过百分之七十。狰煞侵蚀严重，常规修复无效。”“铁手”闷声汇报，声音透过焊接面罩传出，嗡嗡作响。他粗壮的手指在黄铜仪器上几个微小的旋钮上谨慎地调整着，控制着“中和剂”注入的速度和压力。
疤面首领沉默着，金属义肢的膝盖轻轻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他的目光扫过我那如同焦黑枯枝、内部却隐隐流淌着暗沉红光的右臂，又落在我因剧痛而扭曲、布满冷汗的脸上。
“小子，记住这滋味。” 疤面首领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铁块砸在心上，“这就是‘熔炉’塞进你身体里的东西。它不是恩赐，是诅咒。是套在你脖子上的绞索。靠‘狗链子’麻痹自己，靠这点‘中和剂’苟延残喘，你迟早会被它啃得骨头渣都不剩！”
他顿了顿，独眼中寒光更盛：“想要它重新动起来？想要它不再啃你？两条路。要么找到‘熔炉’核心级别的修复熔炉，让那群穿白大褂的杂碎亲手给你修好——你觉得他们会吗？” 冰冷的嘲讽如同淬毒的针。
“要么，” 他的金属拐杖猛地指向引擎舱角落里一堆散发着浓烈血腥和机油味的、暗红色的金属碎块——那是之前猎杀的一头“清道夫-Ⅲ型‘碎骨者’”身上剥离下来的、还在微微搏动的能量核心残骸！“喂它吃这个！高纯度的妖兽精血能量！或者……” 他拐杖的尖端划过空气，指向更远处阴影里几个被油布盖着的、轮廓更大的物体，散发着更加危险、更加不祥的气息。“……更‘新鲜’的‘灰狗’核心！吃得越多，它长得越快！离彻底变成只知道撕咬的疯狗，也就越近！”
活体金属需要“食粮”。以猎杀换取力量，以吞噬对抗吞噬。一条通往力量，也通往深渊的血腥之路。
胸腔里，那颗狰兽之心随着疤面首领的话沉重地搏动着。咚…咚…咚…每一次收缩舒张，都牵扯着皮肉下尚未愈合的伤口，带来阵阵闷痛。更深处，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悲伤和恐惧，如同冰冷的溪流，无声地漫过我的意识——是小七。她能感受到我的痛苦，感受到这具身体正在发生的、不可逆转的异变。
“哥……别……” 那细若游丝的声音碎片再次响起，带着无尽的哀求和颤抖。
“小七……” 我在心中无声地回应，左手下意识地按在剧烈起伏的胸膛上，隔着粗糙的布料，感受着那颗心脏滚烫的搏动和其中囚禁的微光。她在这里，与我同在，也被这凶物禁锢。为了她，我必须走下去，哪怕脚下是刀山火海，是吞噬灵魂的深渊！
“呃啊——！” 右臂深处猛地传来一阵更剧烈的、如同高压电击般的剧痛！是“铁手”正在将探针从能量管线中抽出！暗金色的“中和剂”似乎注入了某个关键节点！
剧痛如同海啸般席卷！视野瞬间被翻滚的血红和黑暗吞噬！在意识彻底沉沦的最后一刻，我似乎听到了疤面首领冷酷的声音在回荡：
“……想砸碎熔炉？想把你妹妹的魂从那鬼心里抠出来？先让自己……活得像把能杀人的刀！”
……
意识在冰冷的金属触感和浓烈的机油味中缓慢浮起。
剧痛如同退潮般减弱，留下的是深入骨髓的酸麻和沉重。右臂……依旧如同不属于自己的异物，沉重地固定在支架上，但那股啃噬骨髓的饥饿感和灼烧感确实减弱了。内部流淌的暗红光芒似乎也稳定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样濒临失控的闪烁。
我挣扎着睁开眼。引擎舱内昏黄的油灯光线依旧。阿哲盘腿坐在不远处一堆废弃的齿轮上，那只泛着金属冷光的右眼紧闭着，眉头紧锁，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他的双手正以一种极其怪异的、仿佛抽筋般的频率，在膝盖上的一块布满按钮和接口的锈蚀金属板上疯狂敲击、划动。金属板连接着那台读取幽蓝晶片的盒子，盒子顶端的指示灯正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疯狂闪烁、明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如同电路板烧焦般的焦糊味。
“他在……破解晶片？” 我的声音嘶哑干涩。
“嗯。” 回答的是靠在旁边一根粗大管道上假寐的疤面首领。他眼睛都没睁开，声音带着一丝疲惫。“那鬼东西的加密比‘灰狗’的声波还难缠。皇家密文三层嵌套，底层还有生物精神印记锁……你妹妹的。” 他最后几个字说得异常低沉。
小七的……精神印记？机枢院用她自己的灵魂碎片锁住了记录她悲惨遭遇的数据？！
一股冰冷的怒火瞬间冲散了身体的虚弱！
“阿哲……能行吗？” 我看着阿哲那因过度集中精神而微微颤抖的瘦小身躯，和他那只紧闭的金属义眼——那里面，此刻正进行着无声的、凶险万分的电子攻防战。
“他的‘眼睛’，是‘熔炉’早期的‘观星者’原型机改的。算力是那些量产‘灰狗’探测器的十倍。” 疤面首领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对方是‘天工阁’主脑‘织命者’的防线……他在玩命。”
仿佛印证着他的话，阿哲的身体猛地一颤！那只紧闭的金属义眼缝隙中，骤然爆出一小簇刺眼的电火花！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但敲击金属板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反而更加疯狂！
“阿哲！” 我心中一紧。
就在这时——
“嗡——！”
整个引擎舱猛地一震！头顶纵横交错的锈蚀管道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细密的金属粉尘簌簌落下！
紧接着，一阵极其尖锐、穿透性极强的电子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狠狠刺穿了厚重的金属舱壁，扎进了每个人的耳膜和大脑深处！
“呜——呜——呜——！！！”
这声音不同于“灰狗”那种定向干扰的“嗡滋”声，而是覆盖性的、宣告性的、如同巨兽苏醒般的恐怖尖啸！是运河区最高级别的封锁警报！
“来了！” 疤面首领猛地睁开独眼，眼中寒光暴涨！“‘灰狗’的报复！全频段压制警报！他们在封锁整个运河区！搜捕我们！”
警报声如同跗骨之蛆，穿透一切阻隔，也穿透了抑制剂的残余效果，狠狠刺入胸腔！那颗狰兽之心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挑衅和刺激，搏动骤然加剧！咚！咚！咚！一股灼热而凶戾的洪流猛地炸开！右臂那刚刚稳定的暗红流光瞬间变得躁动不安！内部的金属骨骼发出细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剧痛和灼热感再次抬头！
“呃！” 我闷哼一声，死死按住胸膛，试图压制那颗狂跳的凶心。
“头儿！外面！！” 一个负责瞭望的兄弟会成员猛地撞开舱门，声音带着惊惶，“运河口！三艘‘清道夫’级炮艇！还有……还有岸上！是‘碎骨者’！好多！他们在架设声波塔！”
疤面首领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声波塔……这群疯子！他们想用高频共振把整个运河区的铁壳子都震碎！把我们连人带船一起埋在水底！”
高频共振！足以震碎钢铁，撕裂血肉！在这遍布金属结构的水上堡垒里，这无异于灭顶之灾！
“必须毁掉声波塔！在他们启动之前！” 疤面首领的金属拐杖重重顿地，发出刺耳的铿锵声！他目光如电，瞬间扫过舱内所有人，最后，那冰冷而决然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刀锋，狠狠钉在了我的脸上，钉在了我那因狰心狂跳而微微发光的胸膛和躁动不安的右臂上！
“陈戌！”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赌上一切的疯狂，“你的‘活金’饿了！岸上那些‘碎骨者’的‘心’，够不够给它塞牙缝？！”
(http://bq8xsz.com/book/R7Z6-10.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bq8xsz.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