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胃’焚化炉。”疤面首领的独眼在烟霾的火光映照下，闪烁着非人的寒芒，“机枢院处理‘废料’的终极垃圾场。从报废的‘灰狗’、失控的‘清道夫’，到……‘不合格’的实验体残骸。所有带点‘活气’的东西，最终都塞进那口大炉子，烧成灰，榨干最后一点能量。”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铁钩，死死钩住我的眼睛：“那炉子深处，有个‘胃囊’——真正的活体金属铸造的熔炉核心！吞下去的东西越强，烧出来的‘渣’就越补！尤其是那些还没来得及烧透的‘大块头’核心碎片……那才是你这快死的‘活金’，眼下唯一能续命的‘大药’！”
活体金属的熔炉核心！未烧透的妖兽核心碎片！
疤面首领的话，像一束烧红的烙铁，猛地捅进绝望的冰窟！一股源自右臂残骸深处、微弱到近乎熄灭的悸动，竟随着“熔炉核心”、“大药”这些字眼，如同风中残烛般挣扎着跳动了一下！那是一种濒死野兽嗅到血腥的**本能渴望**！
代价？深入机枢院腹地最肮脏的焚化炉？这无异于自杀！
“哥……不要去……”小七那细若游丝、充满无尽恐惧的意识碎片，如同冰冷的针，刺入灼热的渴望。她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虚弱，仿佛随时会随着我右臂的彻底死亡而消散。
不去？眼睁睁看着右臂彻底报废，变成真正的废人？然后呢？靠什么去“天工阁”？靠什么把她从那颗狰心里救出来？靠什么砸碎那吃人的熔炉？！
“呃……”喉咙里挤出沙哑的、如同砂纸摩擦的声响。我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对岸那座如同地狱胃囊般的“铁胃”焚化炉！绝望被更深的黑暗吞没，只剩下孤注一掷的疯狂！“怎么……进去？！”
疤面首领的嘴角，那丝冰冷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些许。他收回拐杖，金属尖端在地上划出一条通往船舷的线。
“运河底，有根排污管。首通‘铁胃’的预热池。够大，够臭，也够要命。”他的声音毫无波澜，“敢钻，就能绕开正门那些‘铁胃奴工’的狗眼。”
排污管！预热池！
光是想象那粘稠污秽、充满腐蚀和剧毒物质的通道，胃里就是一阵翻江倒海！但比起岸上密布机枢院爪牙的正门，这确实是唯一一条通往“大药”的绝路！
“阿哲。”疤面首领头也不回。
阿哲瘦小的身影无声地靠了过来，那只闪烁着不稳定红光的金属义眼看向我，又迅速移开，落在我焦黑的右臂残骸上，眼神复杂。他默默地从身后一个油腻的帆布包里，掏出一个拳头大小、锈迹斑斑、布满铆钉的金属圆罐。罐体冰冷，带着浓重的机油味。
“密封……油脂。”阿哲的声音干涩，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涂在……伤口……隔绝污水。只能……撑一会儿。”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更低，“里面……有东西。活的。小心。”
活的？排污管里的活物？！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没有时间犹豫。剧痛和虚弱如同跗骨之蛆，右臂残骸深处那点微弱的悸动正在飞速消散。再拖下去，连搏命的资格都没有了！
我一把抓过那冰冷的油罐，用还能动弹的左手，粗暴地拧开盖子。一股刺鼻的、混合着硫磺和劣质矿物油的味道扑面而来。粘稠得如同沥青的暗绿色油脂，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咬紧牙关，无视那深入骨髓的麻木剧痛，我将这粘稠冰冷的油脂，狠狠抹在右臂残骸断裂的创口上！油脂接触焦黑扭曲金属和翻卷皮肉的瞬间，一种强烈的、如同无数冰针刺入骨髓的剧痛和麻痹感猛地炸开！
“呃啊——！” 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冷汗瞬间浸透全身！
油脂迅速覆盖了创面，形成一层滑腻冰冷的保护膜，暂时隔绝了外界的侵蚀，但也带来了更深的寒意和一种诡异的、仿佛肢体被彻底剥离的麻木。
“走！” 疤面首领的声音斩钉截铁，拐杖重重顿在甲板上。
没有告别。没有多余的言语。阿哲默默地将一根末端带有钩爪的、浸满油脂的粗绳索塞进我左手。我最后看了一眼对岸那座喷吐着死亡之息的“铁胃”焚化炉，那巨大的阴影如同巨兽张开的喉咙。
纵身，跃入浑浊冰冷的运河！
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浑浊的河水带着浓重的铁锈和腐烂气味灌入口鼻！身体在下沉！左手死死抓住绳索，靠着下坠的冲力，双脚在湿滑长满藤壶的船体上猛蹬，借着绳索的牵引，像一条绝望的鱼，朝着记忆中的方位潜去！
水下能见度极低。浑浊的河水如同墨汁。巨大的船体阴影在身侧如同沉默的巨兽。冰冷的河水挤压着胸腔，狰兽之心的搏动变得沉重而艰难。右臂残骸处，那层油脂带来冰冷的隔绝感，但更深处的麻木和死寂，如同不断蔓延的死亡宣告。
找到了！
一根首径足有两米多的巨大金属管道，如同巨兽的排泄口，深深嵌入河床的淤泥，管口边缘覆盖着厚厚的、如同黑色毛发般的粘稠污物和蠕动的水藻。一股远比河水浓郁百倍的、混合着强酸腐蚀、有机物腐败和熔融金属腥臭的恶臭，如同实质的毒气，正从黑洞洞的管口源源不断地喷涌出来！
这就是通往地狱胃囊的入口！
没有犹豫！左手松开绳索，身体借着水流，猛地朝那黑洞洞的管口扎了进去！
粘稠！冰冷！滑腻！
如同钻进了一条巨兽粘满腐肉和消化液的食道！瞬间被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和令人窒息的恶臭彻底包裹！滑腻的管壁触感令人头皮发麻！强大的吸力混合着湍急的水流，拉扯着身体不由自主地向深处滑去！
“滋啦……”
右臂残骸处涂抹的油脂，在接触到管壁那层滑腻污垢的瞬间，发出细微的、仿佛被侵蚀的声响！一股微弱但尖锐的刺痛感穿透了麻木！
阿哲的警告在脑中炸响：里面有东西！活的！
水流变得更加湍急！身体在粘稠的污水中翻滚！前方无尽的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游弋！细碎的、密集的、令人牙酸的刮擦声，正从西面八方传来，越来越近！
突然！
一点幽绿色的、如同鬼火般的微弱光芒，毫无征兆地在侧前方的污水中亮起！紧接着是第二点、第三点……密密麻麻！如同黑暗深渊中睁开的无数只饥饿的眼睛！
那些绿光以惊人的速度汇聚、靠近！
借着污水中微弱的反光，我看清了——那是无数只拳头大小、外形如同扁平铁甲水虱般的机械生物！它们的外壳覆盖着滑腻的油污和锈迹，腹部下方是密密麻麻、高速旋转的金属刮刀和钻头！复眼的位置，就是那两点幽绿的光芒！此刻，它们正被右臂残骸处油脂散发的微弱能量波动和新鲜血肉的气息所吸引，如同嗅到血腥的食人鱼群，疯狂地扑了上来！
“铁胃清道夫”！排污管里的食腐机械！
“滚开！” 心中无声的咆哮！左手在水中拼命挥舞，试图驱赶！但水流粘稠阻力巨大，动作迟缓！
“噗噗噗噗——！”
第一波“铁虱”己经撞上了身体！锋利的高速刮刀和钻头瞬间切割在衣物和皮肤上！布料被轻易撕裂！皮肤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更可怕的是，它们对覆盖油脂的右臂残骸表现出了更加疯狂的贪婪！几十只“铁虱”如同蚂蟥般，瞬间吸附在那焦黑扭曲的金属表面！腹部的钻头发出刺耳的尖啸，狠狠钻向那些龟裂的缝隙！
“滋——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刮擦和钻探声在水中闷响！右臂残骸传来剧烈的震动！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顺着神经狠狠扎进大脑！那层油脂的保护膜正在被疯狂破坏！更可怕的是，这些“铁虱”的钻头，似乎带着某种特殊的能量频率，正在刺激残骸深处那本己沉寂的活体金属！一股微弱却极其混乱、充满破坏欲的躁动感，竟然从残骸深处被强行唤醒！与外部钻探的剧痛里应外合！
剧痛！混乱！窒息！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浓烈！
身体在污水中不受控制地翻滚、沉浮！视线被浑浊的污水和疯狂扑咬的“铁虱”遮蔽！右臂的混乱躁动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意识在剧痛和窒息中迅速模糊！
不能死在这里！小七还在等着！
求生的本能和胸腔里那颗狰兽之心不甘的搏动，如同最后的燃料，在绝境中点燃！
“呃啊啊啊——！” 喉咙在水底爆发出无声的嘶吼！左手在水中猛地抓向吸附在右臂残骸上最密集的一群“铁虱”！五指狠狠抠进它们滑腻冰冷的甲壳缝隙！
吞噬！
不是用嘴！而是用意志！用那刚刚被“铁虱”刺激而强行唤醒的、残骸深处混乱的活金本能！一股微弱却极其贪婪的吸力，顺着左手接触点，顺着残骸内部混乱的能量通路，猛地爆发出来！
“滋——！”
吸附在左手和右臂上的几只“铁虱”猛地一僵！它们腹部的钻头停止了转动，幽绿的复眼瞬间黯淡！一股微弱、冰冷、带着金属锈蚀和劣质能量味道的“流质”，被强行从它们体内抽取出来！顺着左手和右臂的接触点，涌入体内！
这股能量极其稀薄、驳杂，甚至带着强烈的污染和混乱意志！如同污水般灌入！右臂残骸深处那点被唤醒的活金，如同饿疯了的野狗，贪婪地吞噬着这肮脏的“食粮”，发出满足又痛苦的嗡鸣！混乱的躁动感似乎……被这肮脏的能量短暂地“安抚”了一瞬？吸附在右臂上的其他“铁虱”的动作，也因为这股突然爆发的、同源却更加上位的气息而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迟滞！
就是这瞬间的迟滞！
左手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抓住一只“铁虱”的甲壳边缘，如同抓住一块浮木，狠狠向前一拽！身体借着水流和这微不足道的拉力，猛地挣脱了“铁虱”最密集的包围圈，朝着管道深处水流更湍急的方向冲去！
身后，失去目标的“铁虱”群幽绿的复眼再次亮起，如同被激怒的蜂群，更加疯狂地追了上来！刮擦钻探的噪音如同死亡的协奏曲！
前方，不再是纯粹的黑暗！
浑浊的污水中，开始出现大量悬浮的、半融化的金属碎块、焦黑的有机物残渣、甚至……扭曲变形、依稀能辨出人形的焦炭！水温在急剧升高！空气中那股焚烧的恶臭透过污水浓烈了百倍！
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吸力从前方传来！
管道的尽头到了！
视野猛地开阔！身体被汹涌的污水裹挟着，如同垃圾般从一根巨大的出水口喷射而出！
下方，是一个巨大得令人窒息的、翻滚着粘稠暗红色“岩浆”的池子！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几乎将毛发和皮肤烤焦！空气中充满了硫磺、熔融金属和有机物焚烧殆尽的焦臭！
**预热池！**
“铁胃”焚化炉的入口！地狱胃囊的第一道消化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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