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爱卿呀。”洛离漫不经心接过话头,声音清脆如碎玉落盘。
她端坐于龙椅之上,眉眼低垂,眸光微敛,“你可曾思量过——纳妃一事,需耗费多少财力?”
末了,她忽而站起身,那件宽大的明黄色龙袍在殿中光影下轻扬起,像是破晓时分振翅欲飞的凤凰羽衣,金线绣制的九爪龙纹那流光溢彩,尽显帝王威仪。
“朕今日便与众卿一同细细算上一笔账。”言罢,她目光一转,落在立于阶下的丁公公身上,语气轻快又不失威严,“丁公公,笔墨伺候!”
笔墨?
丁公公懵了一下,旋即对上她那一双认真至极的眼眸,连忙躬身应道,“是!”
洛砚绝单手支在座椅扶手上,托着半边下颌,修长的食指轻点着自己的脸颊,坐姿慵懒,好整以暇地睨着她。
墨眸中透出几分兴致盎然,他也很好奇,她这个时候要笔墨何用。
殿下群臣面面相觑,神色各异,都不明白她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
不多时,丁公公己命人搬来案几,铺开宣纸,备好狼毫与朱砂墨,并贴心地为众臣准备了临时坐垫,一一奉上。
“各位爱卿,请吧。”洛离纤手一挥,缓步走下玉阶,裙裾拂过玉石台阶,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她驻足于殿中央,抬眸环视众人,嗓音清亮,“我东黎选妃,须从各地甄选秀女近百名,皆为适龄官家之女,入宫候选。秀女入宫之后,需学习礼仪、熟悉宫规,适应宫廷生活,为期整整一月。”
她停顿片刻,语气放缓却更显严谨,“这期间的一切吃穿用度,皆由朝廷承担。我们今日保守些,就按九十五人算,一个月按三十天计。一日三膳,早膳每人十文,午膳二十文,晚膳二十五文;胭脂水粉,则以每周五十文计,平摊至每日约七文……”
她抬眼扫视满殿错愕的大臣们,黛眉微蹙,似有几分不悦,“诸位爱卿,盯着朕作甚?朕脸上可写着答案不成?”
她抬手轻叩着案几,脸色微凝,“还不赶紧记下?朕给你们纸墨笔,是拿来当摆设的?”
群臣虽面露无奈,却也不敢怠慢,纷纷低头提笔,在纸上细细计算起来。
洛离满意地点点头,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这才对嘛。”
小样,整不死你们!
此时的大殿,除了落笔疾书的声响,还有几处低声交头接耳的议论声。
而这位“出题人”——确切地说,是皇帝,悠哉地踱回御座,窝在龙椅上,竟真闭目假寐起来。
洛砚绝望着她那一脸得意又懒洋洋的模样,摇头轻叹,却并未多言。
过了许久,殿中气氛渐趋安静,洛离忽然悠悠转醒,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声音里还带着点睡意未褪的慵懒,“各位爱卿,可曾算出秀女们的开销了?”
众人闻言皆是一怔,随即,站在前列的老臣言景山终于忍不住,怒气冲冲地上前一步,拱手质问,“皇上,为何要如此戏弄臣等?”
“戏弄?”洛离微微挑眉,眸光微眯,语气骤然冷了几分。
她缓缓起身,衣袂带风,目光瞬也不瞬地凝视着言景山,一字一顿地问道,“言爱卿的意思,是说朕吃饱了撑着,故意给你们找事做?”
言景山连忙躬身行礼,语气温和却不卑不亢,“老臣不敢有此妄言,只是想请教皇上,此举意义何在?这些吃穿用度,内务府皆有详尽账册,无需临时推演。”
此言一出,殿中众臣纷纷停笔,似有所悟,纷纷投来认同的目光。。
洛离闻言,却并不恼怒,反而唇角轻扬,一步一步走下玉阶,“言爱卿所言不虚,可你们都不曾过问,不然何至于在这绞尽脑汁细算?”
众人默然低头。
洛离眉眼一抬,“一人按最保守的估算,至少需五十两银子。一百人,那便是五千两白银。”
她边说边走近言景山,脚步在地砖上回响。
“而这……还只是第一关。”她唇角微扬,笑意未尽眼底,“后续甄选嫔妃、册封等级,所需服饰、仪仗、赏赐更是数不胜数。这笔开销,更加庞大,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呀。”
她站定在言景山面前,身形娇小,却气势逼人,如同一只振翅雄鹰,羽翼未丰,却己显王者之姿。
“朕再问你一句,”她微微抬起下颌,目光如炬,“一个为国征战的步兵,一年俸禄可有五十两?”
此言一出,满殿寂静无声。
洛离并未给他喘息的机会,朱唇轻启,继续输出,“如今我东黎虽称得上国泰民安,但朕年仅十五,身子骨尚弱。你看看朕这个年纪,这单薄的身板——若真要纳妃扩容后宫,朕……能吃得消吗?”
言景山显然没料到她还能搬出这样一番说辞,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老脸涨得通红,如同吞了黄连,掺杂着三分尴尬、七分错愕,神色复杂难堪,如同吃了大便。
而她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让他如坠冰窟。
“言爱卿,知道的人自然清楚,你是出于忠心,为皇室血脉绵延着想。”她嘴角一勾,杏眸微眯,笑意冰冷,“可朕倒想问问你——究竟是何种错觉,让你觉得朕这个皇位坐不稳、坐不久?以至于急着催朕开枝散叶?”
言景山脸色一白,额间染上薄寒,双膝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言爱卿,”她负手而立,身影单薄却挺拔如松,声音低沉却清晰可闻,“安得是什么心呢?”
“皇上恕罪!老臣绝无诅咒皇上的意思!”言景山脊背一阵发凉,心头震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脸上早己没了方才的从容与底气。
洛离静静地看着他,良久,才缓缓转身,裙裾翻飞,一如凤归九天。
她踏上玉阶,重新端坐于龙椅之上,目光扫过众臣,语气温润却不失威严,“众位爱卿,朕深知你们皆是出于忠心,为社稷江山着想,这份心意朕铭记于心。但朕以为,眼下更应关注的是边境将士的辛劳与补给,是东黎百姓的温饱与安康。朕决定——暂不急于选妃,先将这笔银两用于犒赏军士、安抚民心。”
“皇上大德……”事己至此,言景山不敢再言,只能伏首称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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