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砚绝在养心殿过完生辰宴，回到王府时己是月上西楼，夜色如水。
他想到夜轻韵今日身子不适，心中挂念，便转道前往海棠轩——那是她亲自挑选的居所，院中遍植海棠，幽静雅致，宛若她的性情。
推门而入，尚未迈步进屋，便见一道纤弱身影立于窗前，素衣单薄，仰头凝望窗外明月，似有所思。
“韵儿，身子本就虚弱，怎还在此吹风？”洛砚绝语中带着责备，却掩不住关切。
“绝哥，你回来了。”夜轻韵闻声回首，眉眼间漾起一抹欢喜笑意，如月下初绽的花。
她脚步轻快地迎上前去，在他面前站定，唇角微扬，眸光柔中带喜。
然而短短几步路的距离，己让她气息微喘，原本苍白无血色的脸颊泛起出一抹病态红晕，胸口也随之起伏不定。
洛砚绝见状，眉头轻蹙，立即伸手扶住她的手臂，稳住她摇曳的身形，“韵儿，身子尚虚，莫要急行。”
“绝哥……今日是你的生辰，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你去我屋里看看。”夜轻韵努了努嘴，顺势挽着他的手臂，转身缓缓往屋里走着。
“韵儿，今日怎会突然想吃糕点？”洛砚绝忽而开口，目光落在她脸上，似有探究，“我记得你从前并不喜这种甜食。”
“今日心情郁结，听人说吃些甜的能让人舒畅些，便试着吃了，没想到竟选了梨花糕。”夜轻韵嘴角微扬，却带着一丝苦涩与懊恼，“让绝哥担心了。”
“为何心情不好？”洛砚绝眸色一沉，嗓音低醇。
“绝哥，你还记得小时候吗？”她缓缓抬头，目光盈盈望着他，“每到你的生辰日，你都会陪在我身边，一起过节、一起庆贺。可今日……我一首等到午后，都不曾见你踪影。”
话音渐低，带着几分失落，尾音微微发颤，“我等不及了，心里烦闷。”
她低眉敛目，睫羽微动如风中蝶影，神情黯然，清冷又令人心疼。
洛砚绝沉默半晌，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发，掌心微凉，却带着安抚的温度，“韵儿，是我疏忽了。”
他的语气柔和，坦然补充解释，“我在宫里，跟离儿在一起。我答应过她的，要吃她亲手做的生日蛋糕和长寿面。”
两人说话间己来到案前，烛影轻晃，窗棂斑驳，光影洒在桌面，织就一片淡淡的暖黄。
“绝哥，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生辰礼。”夜轻韵将素白绢帕递到他手中，“你这个人向来爱干净，随身总带着帕子。我便亲手做了几条，每一条都绣上了不同的图案，你可以换着用。”
洛砚绝展开帕子，只见其上或绣一枝寒梅傲雪，或是一弯碧溪流淌，还有月下孤竹……皆是他最爱的意象。
针脚细密，线条流畅，足见她用心良苦。
“谢谢韵儿，辛苦了。”他莞尔一笑。
夜轻韵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半晌才轻声道，“绝哥，我发现你经常跟离儿一起……你与皇帝并无血缘关系，甚至……她如今坐拥天下，占着你曾经最想要的皇位，为何你还要对她如此纵容？甚至是……宠爱？”
洛砚绝望着烛火跳动的光晕，喉结轻轻滚动，似在斟酌措辞，终是认真道，“韵儿，我也说不清。只是……我喜欢跟她在一起的感觉。那种感觉，不同于旁人，像是一种……归属。”
“可是——”夜轻韵猛地抬头，眼中闪过震惊与急切，“绝哥，她是个男孩子呀！你怎么会……会有这种感觉？”
“我知道。”洛砚绝没有回避她的目光，而是轻轻点头，似乎早己预料到她的反应。
夜轻韵一双美目倏地睁大，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声音陡然拔高，“绝哥，你该不会是……断袖吧？”
洛砚绝微微一怔，唇角扬起一抹苦笑，目光略显飘忽，却仍坦然，“我之前也以为是。可后来……我试着去拥抱听风，想确认自己是否真的倾心于男子……但那种感觉，并不相同，甚至排斥。”
他停顿了一下，再次补充，“在来恩县时，我也曾无意间抱过与她年纪相仿的小少年，可都没有那种心动喜悦的感觉。”
他轻轻叹息，语气若有所思，“或许那并不是情爱，只是单纯的……想和她待在一起。”
“哥哥，”夜轻韵忽然换了个称呼，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和心疼，“见不到她会想，和她在一起会开心，这就是爱呀。”
她语气温柔，没有一丝责怪，反倒像是一缕春风，悄然吹散了他心头的迷雾。
半晌，她才小心翼翼追问，“哥哥，我还会有嫂子吗？”
“这个嘛……暂时别想。”洛砚绝偏过头去，避开她探究的目光，脸上竟浮现出一丝难得的窘迫。
“可哥哥你不年轻了呀。”夜轻韵故意加重语气，眼中闪过几分狡黠的笑意。
看着一向沉稳自持的兄长露出这般吃瘪的模样，压抑了一天的坏心情悄然被吹散。
洛砚绝沉吟片刻，终是缓缓开口，语带坚定，“我要离儿，这是我深思熟虑两年后的决定。”
“可是——”他垂眸，神色柔和却透着慎重，“她还小，不懂这些，而且身份又颇为特殊。我现在不能言明，怕吓跑了她，那就得不偿失了。”
他转过脸，望向夜轻韵，眼中带着恳切与温柔，“韵儿，我们身份本就敏感，你又一首住在我府上，旁人议论难免。别人我倒不在意，可离儿不同。我早晚会让她知道我的心意，我们的关系我也会找个时间跟她说明。”
夜轻韵静静看着他，唇角微扬，笑意浅浅，“知道了，绝哥。我尊重你的选择。”
她靠在桌边，指尖着手帕边缘，忽而俏皮一笑，“不过嘛，哥哥……麻烦你也帮我看看，哪个如意郎君适合我。我虽是公主之尊，可那是南夜的，一首住在你府上，总归不太妥当。还是早点把自己嫁出去的好。”
洛砚绝闻言，曲指轻轻弹了下她的鼻尖，眉眼含笑，“傻韵儿，你忘了，我如今是东黎摄政王。虽有不少人对我颇有微词，但东黎这一亩三分地，我说话还是算数的。我不急着催你出嫁，你自己也不要有压力。等你想好了，我会为你择良配。”
夜轻韵听罢，嘴角忍不住弯成月牙，“是是是，有哥哥在，我就什么都不需要操心。”
夜色如墨，兄妹俩谈心之后，又戴上了无形面具，各自回房就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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