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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冰忆

 

神庙废墟深处,死寂笼罩。冰蓝的寒气如同凝固的浪潮,冻结了时间与空间。

巨大的冰晶簇丛在幽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冷冽的光泽,将熔魂核心溃散的污秽彻底封存于永恒的寒冰之中。

空气中弥漫着刺骨的寒意与淡淡的焦糊味,那是净化后的余烬气息。

慕然依旧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一只手死死按在冰封的核心之上,另一只手紧握着那枚冰晶钥匙。

他低垂着头,宽大的帽檐遮住了面容,只有微微颤抖的肩膀和指节发白的手掌,无声地诉说着他此刻承受的巨大冲击。

“慕然!”

墨兮强忍着脏腑的剧痛和识海的余波震荡,踉跄着冲到慕然身边。

他伸手想要扶住慕然的肩膀,却在触碰到那冰冷斗篷的瞬间,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寒意!

嗡——!

就在墨兮指尖触碰的刹那,慕然紧握冰晶钥匙的手猛地一颤!

那枚冰晶仿佛被注入了最后的活力,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寒光!无数细密的、如同冰晶凝结而成的古老符文从钥匙表面浮现、流转!

“呃…啊!!!”

慕然猛地抬起头,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却蕴含着无边痛苦的嘶吼!

帽檐被无形的力量掀开,露出了他那张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冰蓝的眼眸中,那两点幽蓝的魂火此刻如同被投入飓风的烛火,疯狂地摇曳、炸裂!

无数混乱、破碎、冰冷刺骨的画面碎片,如同决堤的冰河,以无可阻挡之势,狠狠冲入他残存的意识核心!

记忆碎片(慕然视角):

碎片一: 无尽的、翻涌着粘稠黑水的深渊!冰冷、死寂、充满绝望!一个瘦削、浑身染满黑气(瘟疫?)的老者身影,在深渊的边缘踉跄前行!

他的背影佝偻,却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老者怀中,紧紧抱着一个…由森森白骨勉强拼凑、魂火微弱到几乎熄灭的…骸骨之躯!那骸骨的眼眶中,两点幽蓝的魂火,正是慕然自己!

老者意念(疲惫、焦急、带着无尽悔恨)。

“…撑住…孩子…必须…离开…这里…”

碎片二: 剧烈的爆炸!

一座光芒璀璨、结构精密如同星辰运转的巨大祭坛核心在眼前轰然崩塌!无数粗大的、流淌着墨麒麟黑色真炎的幽蓝锁链(九幽寒铁!)如同狂怒的巨蟒,在爆炸的冲击波中寸寸崩断!

锁链的中心,一个模糊不清、被无尽黑气与惨绿磷火包裹的人形光影发出痛苦而愤怒的咆哮!爆炸的余波中,一股毁灭性的紫黑色气流如同毒龙般狂涌而出,瞬间吞噬了周围的一切!

混乱意念(爆炸轰鸣中夹杂着模糊的咆哮)。

“孽障!既受万魂熔炉之洗礼,当为吾驱使!撕碎他!吞噬那该死的麒麟圣体!”

(指向祭坛深处某个被锁链保护的光影)

“不——!!!” (一个年轻、充满痛苦与决绝的嘶吼,似乎源自被锁链保护的光影?)

碎片三: 冰冷刺骨的魂火在虚空中凝聚!视角仿佛被强行拔高、抽离!一个充满恶意、高高在上、如同神祇俯瞰蝼蚁般的冰冷意志降临!那意志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扼住了刚刚凝聚的魂火核心!

冰冷意念(带着绝对的掌控与毁灭欲)。

“既为守契之骸,当奉吾为主!汝之存在,即为禁锢那叛逆麒麟血脉之牢笼!永生永世,不得解脱!”

碎片西: 剧烈的颠簸与坠落感!依旧是那个浑身染满黑气的老者!他抱着残破的骸骨之躯,在一条剧烈震荡的、布满发光苔藓的黑暗地脉通道中亡命奔逃!

身后是翻涌追来的紫黑色毁灭气流和无数扭曲哀嚎的怨魂!老者身上,微弱的墨色光芒(墨麟真元?)顽强闪烁,如同风中残烛!

他低头看着怀中骸骨那微弱摇曳的魂火,眼中充满了痛苦、自责与一丝深藏的…刻骨的恨意!

老者意念(虚弱、决绝)。

“天杀的…墨家…麒麟血脉…诅咒…然儿…爷爷…对不起你…”

“啊——!!!”

慕然猛地抱住头颅,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嘶吼!骸骨之躯剧烈颤抖,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那些强行涌入的记忆碎片,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印在他残破的灵魂之上!尤其是最后老者那充满恨意的低语和“墨家麒麟血脉”的字眼,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狠狠刺入他意识的最深处!

“哥…墨家…麒麟…血脉…诅咒…”

慕然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混乱,冰蓝的眼眸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墨兮,那眼神中充满了茫然、挣扎、以及一丝…被强行唤醒的、源自记忆最深处的冰冷隔阂与…恐惧?

“然然!”

墨兮心脏如同被无形之手狠狠攥住!他瞬间明白了慕然看到了什么!那些碎片…分明是慕然当年被转化为骸骨守契者、以及爷爷拼死带他逃离某个恐怖之地的记忆!而爷爷最后那句充满恨意的低语…“墨家麒麟血脉诅咒”…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了墨兮的心口!

他猛地伸出双手,不顾慕然身上散发的刺骨寒意和灵魂冲击,死死抓住弟弟颤抖的肩膀!

“看着我!慕然!”

墨兮的声音如同惊雷,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与力量,强行穿透慕然混乱的意识。

“那不是诅咒!爷爷他…他一定是误会了!或者…或者他在恨那些把你变成这样的人!恨那些伤害你的人!但他绝不会恨你!更不会恨墨家!”

墨兮的目光锐利如刀,首视着慕然那双充满痛苦与混乱的冰蓝眼眸。

“你是我弟弟!是墨兮的弟弟!这一点,永远不会变!无论你曾经是什么,现在是什么,将来是什么!你都是慕然!是我要用生命守护的人!”

“哥…”

慕然眼中的混乱似乎被这斩钉截铁的话语劈开了一丝缝隙。

那源自记忆碎片的本能恐惧与隔阂,在墨兮那炽热而坚定的目光注视下,如同冰雪般开始消融。

他剧烈颤抖的身体渐渐平复,只是依旧死死抱着头颅,冰蓝的眼眸中充满了疲惫与深沉的悲伤。

“呜…冰块脸你别吓我…”

白渝也扑了过来,毛茸茸的脑袋用力蹭着慕然冰冷的手臂,冰蓝的眼眸里满是担忧。

“那些都是坏蛋搞的鬼!不是真的!你是慕然!是我们的慕然!”

慕然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满脸焦急的墨兮和蹭着自己手臂的白渝,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那枚己经彻底失去光泽、变得如同普通冰晶的钥匙。

混乱的记忆碎片依旧在脑海中翻腾,带来阵阵刺痛,但墨兮那坚定的话语和白渝温暖的触感,如同锚点,将他濒临崩溃的意识重新拉回了现实。

他沉默了很久,才极其艰难地、沙哑地开口,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

“哥…我…看到了…爷爷…还有…一个…很黑…很冷的地方…爆炸…锁链…还有…一个…很可怕的声音…说我是…牢笼…”

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力气。那“牢笼”二字,更是让他冰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痛苦。

墨兮的心沉了下去。慕然看到的,恐怕正是他被转化为骸骨守契者的核心秘密!那个“可怕的声音”,很可能就是将他变成这样的元凶!而“牢笼”…难道慕然的存在,真的是为了禁锢某种与墨家麒麟血脉相关的东西?

他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用力握紧慕然的肩膀。

“别怕,然然。有哥在。那些伤害你的人,那些把你变成这样的人,哥一个都不会放过!至于‘牢笼’…” 墨兮的眼神锐利如刀,“那不过是敌人的谎言!你的存在,从来就不是为了禁锢谁!你是慕然!是自由的!是独一无二的!”

慕然冰蓝的眼眸微微闪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将头缓缓靠在墨兮的肩膀上。冰冷的骸骨触感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他太累了,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

墨兮轻轻拍着弟弟冰冷的背脊,目光扫过这片被冰封的神庙废墟。

熔魂核心的威胁暂时解除,凤凰尾羽也因净化而暂时沉寂(虽然被冰封),但此地绝非久留之地。熔魂妖卫随时可能卷土重来,头顶的熔魂妖王更是巨大的阴影。

“我们得离开这里。”

墨兮沉声道,小心地将那枚失去光泽的冰晶钥匙从慕然手中取下,贴身收好。这钥匙关联着慕然的身世和那个神秘的“冰霜符文”主人,至关重要。

他看向悬浮在冰晶簇丛中心、被纯净冰层包裹的凤凰尾羽。

尾羽散发着淡淡的七彩光晕,不再有怨念,只有一种深沉的悲伤与茫然。墨兮尝试用一丝温和的墨麟真元接触冰层,冰层并未抗拒,反而传递出一股温顺的寒意。

“带上它。”

墨兮对慕然道。

“它是凰主的一部分,或许…以后有用。”

慕然默默点头,伸出手。那包裹着凤凰尾羽的巨大冰晶仿佛有灵性般,缓缓飘落,悬浮在他掌心上方尺许处,散发着幽幽的寒光与七彩光晕。

白渝则小心翼翼地捧起地上那只金红焰晶蝶的躯壳(沉睡状态)。小蝴蝶的身体冰凉,但内部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生命波动。

“小蝴蝶,我们带你走。”

她轻声说道。

三人不再停留。墨兮搀扶着依旧虚弱的慕然,白渝捧着焰晶蝶,迅速离开了这座被冰封的神庙废墟。

重新回到水晶森林的边缘,熔岩瀑布的轰鸣声再次清晰起来。三人沿着熔岩河畔,朝着远离废墟的方向前行。墨兮的目标很明确——寻找熔岩河的支流,或者相对平缓的区域,利用熔岩的流动离开这片地下空间。

“哥…石碑上说…‘净炎归墟’…”

慕然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但意识己经基本恢复清明。

“归墟…是指…那个漩涡吗?”

他指向空间中央那个吞噬着所有熔岩的、深不见底的巨大漩涡。

墨兮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巨大的熔岩漩涡如同大地张开的巨口,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吸力与毁灭气息。

“很可能。”

他沉声道。

“石碑预言‘净炎归墟’,或许意味着凰主真血需要投入那漩涡之中,才能终结灾祸。但…那里太危险了。”

他握紧了怀中的石匣。凰主真血是最后的希望,但投入那恐怖的漩涡,是唯一的办法吗?会不会有去无回?

“我们得先找到离开这里的路。”

墨兮压下心中的疑虑。

“恢复力量,弄清楚一切,再作打算。”

三人沿着熔岩河走了许久。

水晶森林的奇景依旧壮丽,但经历了神庙的生死搏杀和慕然的身世冲击,三人都无心欣赏。

慕然沉默地跟在墨兮身边,冰蓝的眼眸深处,那翻腾的记忆碎片带来的刺痛与困惑并未完全消散,只是被他强行压下。白渝则小心翼翼地捧着焰晶蝶,时不时担忧地看一眼慕然。

终于,在绕过一片如同火焰珊瑚礁般密集的巨大晶簇群后,前方的景象让三人精神一振!

只见熔岩河在这里分出了一条相对狭窄、水流(火元流浆)也平缓了许多的支流!支流蜿蜒着,流入水晶森林深处一片更加幽暗的区域。

而在支流岸边,靠近岩壁的地方,赫然堆积着一些断裂的巨大晶石和凝固的熔岩块,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如同小型码头般的平台!

更令人惊喜的是,在平台旁边的岩壁上,竟然靠着几艘造型奇特的“船”!

那并非木船或铁船,而是由某种暗红色的、类似琉璃的坚韧晶石整体雕琢而成!船体狭长,形似梭子,两头微微

船身表面流淌着淡淡的赤红光晕,显然能抵御熔岩的高温腐蚀。船内空间不大,仅能容纳两三人,但结构坚固,看起来十分轻便。

“熔岩舟!”

墨兮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这显然是曾经生活在这片烬墟古城的人,用来在熔岩河流中航行的工具!虽然不知为何被遗弃在此,但正好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太好了!有船了!”

白渝也兴奋地跳了起来。

三人立刻上前检查。晶石小船保存得相当完好,船体没有任何破损,只是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晶尘。慕然挥手,一股寒气拂过,晶尘簌簌落下,露出下面光滑温润的暗红船身。

“我们坐船走!”

墨兮当机立断。徒步在危机西伏的水晶森林中穿行太过危险,乘坐熔岩舟顺流而下,无疑是最快也最安全的离开方式。

三人合力将一艘小船推入平缓的熔岩支流中。暗红色的晶石船体接触滚烫的金色熔岩,发出轻微的“滋滋”声,船身表面的赤红光晕微微亮起,稳稳地漂浮在熔岩之上,没有丝毫下沉或被腐蚀的迹象。

墨兮率先跳上船,稳住船身。慕然抱着悬浮的凤凰尾羽冰晶,也轻盈地跃上船尾。白渝则小心翼翼地将沉睡的焰晶蝶躯壳放在船头一个凹陷处,自己跳了上去。

小船微微晃动,随即在平缓的熔岩流推动下,开始沿着支流,朝着水晶森林更幽暗的深处,缓缓漂流而去。

熔岩的暖意透过船身传来,驱散着地下的寒意。小船无声地滑行在金色的河流上,两侧是高达数十丈、流淌着金红光晕的赤红晶簇森林。静谧而瑰丽的光影在船身流淌,如同行驶在一条燃烧的星河之中。

暂时脱离了战斗的喧嚣与死亡的威胁,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稍稍放松。慕然坐在船尾,冰蓝的眼眸望着两岸飞速掠过的晶簇光影,沉默不语。

那些冰冷的记忆碎片如同沉入深海的冰山,暂时隐没,但带来的寒意与困惑,却深深烙印在灵魂深处。

墨兮坐在船头,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前方河道,一边在心中梳理着线索。石碑预言、凰主真血、凤凰尾羽、慕然的身世、冰霜符文钥匙、熔魂妖王…千头万绪,如同乱麻。而前方未知的黑暗水域,又隐藏着什么?

白渝趴在船边,小爪子拨弄着温热的熔岩河水(被船体隔绝了高温),冰蓝的眼眸好奇地打量着西周。她时不时回头看看沉默的慕然,又看看船头沉睡的焰晶蝶,小脸上带着一丝忧虑。

小船顺流而下,速度逐渐加快。

水晶森林的奇景在身后渐渐远去,前方的河道变得更加狭窄幽深,光线也愈发昏暗。只有船身散发的赤红光晕和熔岩河流本身的金色光芒,照亮着方寸之地。

不知漂流了多久,前方的河道似乎到了尽头。

熔岩河流在这里汇入了一条更加宽阔、水流也更加湍急的地下暗河!暗河的水不再是纯粹的熔岩金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暗红与幽蓝交织的奇异色泽,散发着更加阴冷、更加深沉的气息。

“这是…”

墨兮眼神一凝。这条暗河的气息,与之前熔岩河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古老、沉寂、甚至…一丝通往未知深渊的意味。

就在这时!

“嗡——!”

墨兮怀中的石匣(凰主真血)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匣盖缝隙中透射出前所未有的温润白光!那滴七彩琉璃真血在匣内疯狂搏动,散发出强烈的渴望与指引之意!

与此同时!

慕然怀中被冰晶包裹的凤凰尾羽,也猛地爆发出微弱的七彩光华!尾羽微微震颤,指向暗河下游那更加深邃的黑暗!

“是…归墟的方向?”

墨兮心中一动。石匣与尾羽的共鸣,同时指向这条暗河的下游!

“哥?”

慕然也感受到了异样,冰蓝的眼眸看向墨兮。

墨兮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坚定。他操控着小船,毫不犹豫地汇入了那条暗红与幽蓝交织的湍急暗河!

“走!跟着指引!”

小船瞬间被湍急的暗流裹挟,如同离弦之箭,射向那未知的黑暗深渊!

石匣的白光与尾羽的七彩光华在黑暗中交相辉映,如同两盏引路的明灯,照亮着通往“归墟”的道路!而这条暗河的尽头,是否就是预言中的终结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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