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
大三结束的那个假期,是佟窈学生时代过得最漫长的一个暑假。
好不容易熬到开学,她总算是能见到男朋友了。
彼时沈昼已经在跟导师做项目,进入大四后,更是忙的脚不沾地,几乎没什么空闲能陪她。偶尔两人能一起吃顿饭看个电影,佟窈乐呵得不得了。
阮慈时常调侃她谈了个寂寞,跟守活寡没啥区别。
佟窈听后笑骂着,让她别咒自已和沈昼。
毕竟感情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佟窈从未在沈昼面前抱怨过一个字,自始至终都表现得十分乖巧懂事,让人放心。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国庆前夕。
那天沈昼告诉她,自已手上的项目快要结束了,很快就能拿到一笔可观的奖金。能把时间腾出来好好和她谈恋爱了,也可以趁着假期陪她去她一直想去的城市旅游。
佟窈得知后很高兴,当天下午瞒着沈昼提前去了他工作的地方,想等他交付完项目后带他庆祝一下。
也就是那天,她无意中听见了导师推荐他出国深造的消息。
她躲在门外,屋里交谈的声音透过门缝漏出来。
“已经半个月了,你考虑得怎么样?这个机会十分难得,老师还是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一下。”
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导师语重心长地劝着面前的学生。
佟窈这样明媚善良的女孩,听到这件事情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骄傲,为自已男朋友一片坦途的前程感到骄傲。
第二个念头才是他们可能要异地恋了。
想到这儿,她才后知后觉地有点儿郁闷,脸上也染上一抹纠结。
“谢谢老师,我认真想过了,还是把机会留给更有需要的人吧。”
少年清润坚定的声音在空旷的工作室里泛起细微的回声。
佟窈愣了一下,眨着眼看向里面的人。
“糊涂!”吴教授恨铁不成钢地抬手打了一下沈昼的胳膊,没好气道:“还是因为你那个女朋友?”
沈昼站直,目光看向一处, 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见了自已的名字,佟窈心底忽然蔓延出一丝惶恐。
她没再听下去,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
门外的走廊恢复平静,少女的心却掀起一阵海啸。
一直以来,佟窈都以为在这段感情里,她是付出比较多的那一个。阮慈的玩笑她并非不在意,她偶尔也会悄悄难过,想着沈昼是不是没有那么喜欢。
毕竟先动心的是自已,先追求的也是自已。
可当得知沈昼愿意为了自已放弃他的康庄大道那一刻,佟窈意识到,原来自已在沈昼心里还是很有分量的。
这是好事儿,可她却笑不出来了。
……
假期前的宿舍楼格外冷清,宿舍其他几人回家的回家,旅游的旅游。只有佟窈,为了陪沈昼留下来当了守舍人。
她坐在桌前发了好久的呆,直到手机消息提示音响了一下,她抬眼一看,是沈昼。
【神舟】:下来吃饭。
佟窈抿了下唇,兀自走到阳台的窗前。从这个地方恰好能看见楼下的路灯前站着的男生。
她宛如泄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给沈昼回了条消息。
【十三幺】:你自已去吧,我没胃口。
楼下的人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埋头摆弄着手机。
【神舟】:生病了?
【十三幺】:不是,你别问了。
大概是察觉出她情绪不佳,沈昼没再继续追问,回了个“好”字后,就再没了下文。
佟窈目送他离开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酸涩。
她转身爬上自已的床位,把头蒙在被子里,试图隔绝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与情绪。
不知道过了多久,宿舍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她烦躁地掀开被子,脸上带着淡淡的不耐烦,爬下去边走边开门:“谁啊?”
一开门,发现是隔壁宿舍的一个同班女生。
那人见她开了门,立马把手里打包的那份晚饭和零食小蛋糕塞到佟窈怀里:“你男朋友让我送给你的,你咋不自已下去,你们吵架了?”
佟窈捏紧了袋子,没搭腔,没什么精神地给她说了句:“谢谢,回头请你喝奶茶。”便关上了门。
她把那堆东西放在桌上,旁边的手机亮了一下。
【神舟】:给你买了点儿吃的,好好吃饭。
佟窈没回。
她安静地坐在桌前,拆了小蛋糕的包装盒,是学校里很火的那家私厨,她很喜欢他们家的奶油。
佟窈尝了一口,怀疑今天的蛋糕偷工减料了,一点都不甜。
……
年少轻狂那会儿,佟窈有比阮慈还严重的女主病,认为自已是人生的主宰,是世界的主角。
凭借这股自信的冲劲儿,她相信自已没有什么做不到,没有什么不能做。
所以她强势闯进沈昼的世界,不计后果地招惹了他。
可在工作室听到的那番对话,宛如一盆凉水,将她浇了个透心凉。
她忽然意识到,自已好像成了沈昼的绊脚石。
她没有办法心安理得的接受这样自毁的爱,也不敢去挑战人性。
佟窈想着,既然沈昼脑子不清醒的话,那么就让她来替他选。
她用了极端的方式,选了沈昼的前途。
第二天,沈昼再次来找她时,她提了分手。
沈昼的笑僵在脸上。
佟窈拳头收紧,嵌进肉里,摆出冷漠的表情。她故意说狠话,揭沈昼的伤疤,将他的自尊踩在脚下。
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被困在了自已亲手缔造的这场噩梦当中。
闹翻后,她去找了一趟沈昼的导师。
再后来,那个老师过来感谢她,说自已多么看好沈昼,说多亏了她劝沈昼回心转意。
每说一句话,佟窈的心就多一分钝痛。她的心脏被两种情绪拉扯着,既难过,又窃喜。
国庆假期结束的第一天。
佟窈翘掉了导师的会议,偷偷去机场送了沈昼。
佟窈躲在机场柱子后面,看着沈昼消失在人海那一刻,她忽然意识到,自已原来不是主角,做不到无所不能。
少女时期的中二病在一次抉择中,被迫痊愈。
看着大屏上显示的飞机已经起飞,佟窈转身离开。
她面无表情地打车回学校附近的酒店开了间房,躲在里面哭了一晚上。
第二天又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回学校按部就班地上课。
几天没见到佟窈提起沈昼,阮慈开始察觉不对劲儿了。
佟窈不想把负面情绪传播给她,敷衍着说了句不知道。阮慈只当是小情侣吵架了,也没放在心上。
接着没过几天,佟窈就搬出了宿舍。其他几个以为她是出去和沈昼同居了,没少调侃她。
佟窈也只是笑着,没力气反驳,也懒得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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