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中海扶正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淬了冰。
他忽然提高嗓门:"东旭啊,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可咱们轧钢厂讲究的是尊师重道。"
他手指重重敲在图纸上,震得搪瓷缸里的茶水荡出波纹,
"这些野路子,当年德国专家都没敢用!"
车间里的机床声渐渐停了,工人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鱼群围拢过来。
刘海中不知何时挤到前排,啤酒肚顶着工作台边缘,手里还攥着半根油条:"老易说得在理!现在的年轻人啊——"
他故意拉长声调,油点子溅在图纸上,"仗着读过几天书,连老师傅都不放在眼里!"
"刘组长这话不对吧?"
我掏出军工所的工作证轻轻放在台面上,
"上周三的工艺评审会,可是您亲口说'要大胆创新'。"
证件上烫金的国徽在机油斑驳的台面上格外刺眼。
刘海中的胖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易中海突然抓起扳手砸向工作台,"咣当"一声震得工具箱里的零件乱跳:"贾东旭!你眼里还有没有组织纪律?私自接触军工项目,这是严重的——"
"师父忘性真大。"
我翻开车间考勤本,指尖点在某页,"西月五日,是您亲自派我去军工所送检修零件的。"
那页右下角还留着易中海龙飞凤舞的签名,只是日期被人用墨水涂改过。
围观人群里响起窃窃私语。
老王头突然咳嗽一声:"老易啊,这事儿我作证,当时你正闹痔疮..."
几个女工没憋住笑,车间角落爆出噗嗤声。
易中海的后脖颈肉眼可见地泛红。
他猛地扯下袖套摔在台面上:"好!好得很!现在都学会联合外人给老师傅下套了!"
他转向刘海中,"老刘,这就是你带的先进班组?"
刘海中正偷偷用袖口擦油渍,被点名吓得一哆嗦。
他眼珠转了转,突然拍案而起:"贾东旭!你媳妇昨天是不是从厂医院顺走了两卷绷带?这可是侵占集体财产!"
车间瞬间鸦雀无声。老会计手里的算盘珠子"啪嗒"掉在地上,骨碌碌滚到我脚边。
我知道这是前世他们整人的老套路——先扣个道德帽子,再发动群众批判。
"刘组长记岔了。"
我从工具柜底层抽出个布包,
"绷带在这儿呢。"
抖开的包袱皮里露出两卷崭新绷带,上面还贴着"军工特供"的封条,"昨儿周总工给的,说是奖励我媳妇义务帮伤员洗衣服。"
刘海中的油条掉在了地上。易中海突然阴恻恻笑了:"东旭现在本事大了,连军工所的领导都给你家送东西。"
他环视众人,"大伙说说,这正常吗?"
空气骤然凝固。
几个老师傅下意识后退半步,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特殊年代,这种暗示足以毁掉一个人。
"易师傅既然提到这个——"我忽然从裤袋掏出一封信,"周总工让我转交给您。"
信封上鲜红的"密"字刺得易中海瞳孔一缩,"说是关于那本德国手册的鉴定结果。"
易中海接信的手微不可察地发抖。
当他看清信封角落"冶金工业部"的钢印时,喉结剧烈滚动了两下。
刘海中伸长脖子想偷看,却被易中海一把推开。
"都围这儿干什么?"
杨厂长的声音突然炸响。人群潮水般分开,露出他铁青的脸,"易师傅,部里电话找你三回了!"
易中海攥着信扭头就走,差点撞翻淬火槽。
刘海中讪笑着想溜,被我一把按住肩膀:"刘组长,您刚才说的先进班组评选..."
"啊?哦!"他额头渗出油汗,"那什么...你们钳工二组当然够格!"
"可我们组还缺个流动红旗。"我指指墙上空着的钉子,"就是上周被锻工车间借走的那面。"
刘海中胖脸抽搐。
那面红旗早被他拿回家当围裙了,上面"大干快上"的标语还沾着红烧酱油。
当天下午,厂广播突然中断正常节目,插播了一条处分通知:"锻工车间刘海中同志,因私自挪用公物,记过一次..."
全厂哗然时,我正帮老王头调试新机床。
电子管收音机滋滋的电流声里,隐约传来易中海在厂长办公室拍桌子的动静。
下班铃响前,秦淮茹突然出现在车间门口。
她罕见地穿了件蓝底白花的"的确良"衬衫,头发也用新发卡别得整整齐齐。
工友们起哄的口哨声中,她红着脸递给我一张化验单:"大夫说...妈不是肺痨,就是普通气管炎..."
我瞥见角落里有道镜片反光——易中海正透过办公室窗户死死盯着我们。
于是故意抬高声音:"走,去百货大楼!给你和妈都扯身新衣裳!"
经过宣传栏时,秦淮茹突然拽住我袖子。
最新一期的光荣榜上,我的照片被贴在首位,而原本该在榜首的易中海的相框,正歪歪斜斜地挂在"批评栏"边缘。
晚风掠过水泥操场,掀起那张处分决定的边角,露出下面被覆盖的"技术能手"表彰名单——易中海的名字被墨水涂得只剩半个"海"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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