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行云扯紧缰绳，战马在结冰的砾石上踏出火星。他俯身拾起半截折断的箭杆——这是三天前瓦剌突袭时射中粮车的鸣镝，箭头残留的羊脂在寒风中凝结成珠。远处山道上，五辆翻覆的辎重车正被工匠改造成临时路障，断裂的车辕上还挂着冻硬的马内脏。
"墨大人！"随军匠人捧着《武备志》残卷奔来，"您说的'铁轮轨道'，可是宋时《梦溪笔谈》记载的'霹雳车轨'？"
墨行云着怀中镶金木匣，里面是墨渊从佛兰德斯带回的齿轮组。当铜制行星齿轮与黄杨木传动轴严丝合缝时，他忽然想起苏瑶演示的水运仪象台："若将《天工开物》的龙骨水车与泰西蒸汽机结合......"
暮色中，二十名瓦剌俘虏正用突厥式绞盘搬运玄武岩。墨渊突然按住沙盘上的磁勺："铁路走向当顺应地脉！明日带司南队测量峡谷磁偏角，我们要让轨道避开雷殛区。"
苏瑶的鹿皮靴陷进翻浆的冻土，她盯着面前怒目圆睁的蒙古老匠人。老人用生硬的汉话质问："你们汉人的铁蛇会惊扰草原神灵！"他腰间皮囊里装着祖传的畜力踏犁，青铜犁头上的狼图腾在雪光中森然发亮。
"巴特尔师傅请看，"苏瑶解开随身锦囊，取出一枚刻满星宿的青铜日晷，"这是按《崇祯历书》改良的测距仪，能算出最省木料的铺设法。"当晷针投影落在"惊蛰"刻度时，老匠人浑浊的眼睛突然发亮——那正是他们部落迁徙的启程日。
深夜的工匠营地，汉蒙匠人围着篝火研究复合轨枕。巴特尔将熬化的牛蹄胶掺入桦木树脂，忽然用蒙语哼起筑路歌谣。随军通译低声翻译："铁马踏过的草地，来年会长出更甜的苜蓿......"
"铁驼号"的铸铁锅炉发出龙吟般的轰鸣，驾驶室内二十八宿铜灯随震动摇晃。墨行云拉动镶玉操纵杆，车底三十六组弹簧履带立即收缩成狼爪形态，牢牢扣住结冰的岩缝。
"压力4.7钧，蓝晶室温度达到'井宿'标位！"副驾驶的学徒盯着《火龙经》改造的仪表盘，突然被窗外异响惊动——三十步外，七头驯鹿正拖拽着燃烧的草垛冲向铁轨。
墨行云猛推增压阀，车顶铜制浑天仪飞速旋转："开启'天罗'防御！"瞬间数百根牛筋索从车腹弹射而出，在蒸汽推动下结成蛛网状屏障。受惊的驯鹿被草垛灰烬蒙眼，踉跄着跌入侧沟。
试车成功的庆功宴上，墨行云发现几个蒙古孩童正在偷摸车厢的青铜铆钉。巴特尔老人捧来整套鎏金马具："用这个换你们'铁马'的防滑钉——我们的马鞍需要这种抓地纹路。"
三个月后，当首列运煤车抵达和林格尔时，站台上摆满了用轨道枕木余料制作的勒勒车。苏瑶拾起一辆微缩版木车，发现车轮竟镶嵌着蓝晶碎片的轴承——某个汉人工匠偷偷教会了蒙古学徒切割宝石的秘诀。
墨行云在牛皮日志上勾勒铁路网时，一滴蓝晶蒸汽凝露突然晕染了宣纸。扩散的墨迹竟呈现出北斗吞狼的天象，恰似车厢外蒙古萨满正在祭祀的星辰轨迹。远处传来蒸汽笛与马头琴的合鸣，他忽然明悟：这钢铁动脉里流淌的，不仅是煤炭与蓝晶，更是草原千年未变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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