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天气晴朗，泉边新修的演法石台上，一片清辉映水，灵风徐徐。
君澜穿着软绒绒的浅银练功衣，袖口微卷，正一边追着玄骞，一边笑得前仰后合。
“玄骞！站住你！别跑！”
“你先别捏我尾巴——！”
玄骞扑腾着翅膀试图飞起，结果没腾空两丈就被君澜一把扯住了披羽，整只鸟儿哀鸣一声，被拽得转了个圈圈。
君澜得意地把他压在石台上，还试图揉他脑袋。
玄骞张牙舞爪地抵抗，嘴里不住叫唤：“你别碰我头冠！那是我威仪的象征！……小幽救我！！”
一旁草叶中，一道微微动静掠过——是一条墨色小蛇，约一臂长，通体泛着黑蓝流光，鳞片紧密如雕，微微一抖，便从草丛跃至石台，灵巧地盘上玄骞肩膀。
玄骞背上一轻，便知道是他那“既靠得住又让他有点怕的小家伙”来了。他低声咕哝：“你倒是快把她手推开啊……”
小幽却只是悄悄地动了动尾巴，轻轻缠在玄骞后颈，像在轻拍提醒他。
君澜歪头看它：“哎你家小幽现在可真听话……长得也越来越漂亮了，是蛇嘛？”
“是玄蛇！”玄骞强调，“墨鳞一脉、幽自一系……你懂吗！”
“听着好像很厉害诶。”君澜凑过去，试探着想摸一摸小幽那泛着银蓝纹的蛇尾，小幽只是微微抬头看了她一眼，居然没逃，反而轻轻蜷了一圈。
玄骞惊讶地回头：“你居然肯让她摸？你是不是喜欢她？”
“你们两个到底谁在养谁？”
“当然是我——”玄骞话还没说完，忽然，小幽整个蛇身猛地一顿，墨色瞳仁忽然一缩，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嘶”声。
“怎么了？”君澜疑惑地抬头，顺着它的视线望去——
远处石阶之上，一人负手而立，身着玄衣银纹，眉目清冷，未言一语，却气息沉如压境。
是帝君。
他不知何时来到泉边，一首静静地站在高处，半倚山石，看着他们打闹。
玄骞与君澜皆是一惊。
“放、放手！他他他在看！！”玄骞脸都吓白了，挣脱得极快。
“啊——！”君澜一时没站稳，竟整个人朝灵泉边滑去！
水光翻涌，一瞬惊险——却不等她落水，一道劲风挟温香而至。
有人闪身而下，长袖卷风，单臂稳稳抱住了她。
君澜愣愣地望着眼前那近在咫尺的容颜。
是帝君。
他的发带微斜，眼里带着不明显的寒意，低头看她时，墨眸之下有一点点压抑的情绪：“玩得很开心？”
“我……我不是故意的……”君澜小声说，脸悄悄红了。
帝君没有回话，只是目光一扫，一手稳住君澜，另一手抬起，指向那正悄悄往后退的玄骞。
“去哪儿？”
玄骞僵住，眼珠一转，耷拉着翅膀飞回来，一副悔过模样：“我去……戒律堂，自己领罚……”
“聪明。”
帝君淡淡应了一声，看着玄骞低头顺从地走远。
——
落地之后，帝君放下君澜，衣袂翻飞，似并未打算轻易放过她。
他衣袖一拂，身形落坐在岩边，指尖一抬，空中霜意乍起。
那柄熟悉的冰尺自虚空缓缓现形，寒意森然，灵纹浮动，泛着晶蓝微光，正是她“最怕”的那一柄。
君澜眼皮猛跳，双脚一顿没站稳，差点又往后退了一步。
“你，”帝君开口，声音平静却不容置喙，“从方才先伸出抱玄骞那一只开始算——双手，各二十下。”
君澜原地僵着，小脸发白，喉头滚动，耳朵一下就红了：“二、二十……”
“来。”
帝君端坐不动，指尖点了点她的掌心。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来，一边还咕哝着：“可明明是玄骞先摔的我……我只是……只是好心想接住他……”
“嗯？”帝君没看她，只是慢慢转动着冰尺，“所以你便以身涉险、拐着神兽在泉边陪你玩闹，还差点把自己摔进泉里？”
君澜张了张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活是只被凶得蔫了的雪鼬。
她怯生生地试图把手往回缩，指尖还在轻微颤抖。
冰尺刚落下一寸，未触到皮肤，君澜便“嘶”了一声，反射性想要躲闪，却立刻被帝君一把抓住手腕，五指精准地扣住她的脉口，按得动弹不得。
“要我帮你按着？”
他看她的眼神，静得像潭水，但话里隐隐透出点讽意。
君澜脑袋“嗡”的一声，脸烧得像煮熟的红果：“不、不要！”
她气鼓鼓地咬着唇，双颊绯红，只能硬着头皮站好，将双手慢慢摊平放在他膝前，眼神不安地偷偷瞄了他一眼。
帝君只道：“那便老实些。”
“下不为例。”
说罢，他抬手，尺影如风，带着冷光与灵息稳稳落下。
第一下不重，却足够清醒。
“唔……”君澜低声咬唇，眼角微颤，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但又不敢出声，怕被说“喊疼还不是因为心虚”。
她偷偷望他，帝君神情仍冷淡专注，似毫不动容。可每一尺落下，都带着精准的力度与灵息，既达惩戒之效，又不真伤及灵络，连震动都带着封护之意。
“手痛了没有？”打到第十下时，他忽地低声问，语气淡然。
君澜没想到他会问，眼眶一热，却仍嘴硬：“不痛。”
“嗯。”帝君微微挑眉，手却没有停下。
“那再来十下。”
“唔……！”君澜这回是真咬了牙，眉尖轻颤，眼圈红得像染上霞光。
“换手”
“……”
最后一下落下时，冰尺收势如羽，她整个人像松了弦的弓，软软地跪坐下来，手指悄悄缩进袖中。
可下一瞬，她就被一只温热有力的手拉起，整个人被安安稳稳地拉进了帝君的膝边。
“坐着。”
他轻声道，声音忽然低柔了几分。她愣愣地被扶上了软垫，才发现他竟一边从袖中取出灵香玉膏，一边半跪在她面前，为她细细地按着手腕内侧，一点一点地镇灵舒络。
那动作，极轻极缓，指腹温热，像春风吹落初雪。
君澜小心地偷看他，手指在他掌心蹭了蹭，想“顺便”勾到他的指尖。
帝君没有理她，只是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语气仍是淡淡的——
“不疼了？”
她吓得肩一缩，立刻摇头如捣蒜。
帝君终于忍不住，叹了一声：“君澜，你到底何时，才能长一点记性？”
她嘟嘴不语，半晌，才小声道：“……我以后不惹玄骞了。”
帝君皱眉看她。
“……至少不在你看到的时候。”她改口。
“……”
帝君伸手又敲了她额头一下：“调皮。”
君澜捂着头，气鼓鼓地扭过脸去，耳根却红到了脖子。
他也不再训她，只抬手为她按下最后一道灵息封护，替她盖好袖子，淡声：“好了。”
“记着今日的事。”他顿了顿，目光清冷：“再有一次，便不止二十下了。”
“哼……”
君澜低低应了一声，嗖地——变回软糯糯的小兽，绻上他的腰腹不动。
只是，她的小爪，还偷偷勾住了他的袖摆，不愿放开。
——
此时，小幽己悄悄爬到山岩上，盘成一团，冷静看着这一切，似懂非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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