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曜灵台 · 夜间·照渊居】
一座半隐于云岭之上的高台边,神鹿照渊正伏卧在云石之上。
他斜倚在灵泉边的青藤软毯上,鹿角缠雾,眼神半阖,懒洋洋地沐着月光。那副姿态,别说神兽,连个灵宠都嫌太闲。
忽然——
“砰——!”
一阵强风炸开雾气,一只黑金神鸟宛如雷霆般落下,羽翼震得灵台周围风符乱颤、草木飘飞。
玄骞甩着尾羽落地,火气冲冲:“你真是越来越虚了,照渊!”
照渊睁开眼,慢吞吞偏头看他一眼,语气软得像拂水的风:
“嗯?这不才三更?你不窝在殿顶装神鸟,跑我这来干嘛?”
“装你个角!”玄骞火气腾腾地跳到他眼前,抖羽就想啄他一记,“君澜和映雪梦里那玩意儿差点撬了魂门你知道吗?你不是最灵吗,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照渊耳朵轻抖了抖,神情还是懒懒的:“我当然知道。她们刚沾梦气时我就知道了……不至于会碎魂。”
“你!”玄骞差点一口火喷出来,“你到底有没有一点急迫感?”
“你急就够了,我何必和你抢?”照渊侧头看他,漫不经心地打量,“你那么吵,她们没醒都被你叫醒了。”
“我吵?”玄骞恼得绕他转了两圈,扇得一地符纸乱飞,“你这死鹿整天一副‘一切尽在掌控’的德行,是嫌她们命还不够轻是不是?”
照渊懒得理他,只从云石后拉出一枚琉璃梦钩,指尖轻拂其上,语气淡淡:
“她们梦里见了谁,你不比我急?”
玄骞一怔,眯起眼睛盯着他。
“你看到了什么?”
照渊停了片刻,唇角弯出一点模糊不清的弧度。
“名字听不见,脸也不真,全是镜魂遮掩之后的残象。但我认得那魂气……和千年前那场‘镜契反噬’里,那个人留下的一模一样。”
“你说她?”玄骞眉心紧蹙,翅羽不自觉竖起,“那你还在这装死?”
照渊低低一笑,眼神却彻底沉了下去。
“帝君吩咐过——她们未全醒之前,不能告诉她们太多。”他语气淡得像秋水,“不然哪怕魂还在,心神也守不住。”
玄骞冷哼:“那你打算怎么糊弄?”
“陪你演一场”照渊说得理所当然,“再用梦钩引息,帮她们稳一稳命印。若再梦魇临体,我会把她们拉回来。”
玄骞眼神微闪,冷声道:“你到底知道多少?”
照渊没有回答,只是将梦钩轻轻立起,琉璃钩尖晃出一道隐隐光弧,像水月中落下的一滴寒星。
“够用了。”
他声音仍是温温淡淡,却比刚才少了几分敷衍,多了一丝说不清的深意:
“那‘澜纹’,很危险。”
“我确实得守得近些。”
玄骞终于没再骂人了,只骂了一声“疯鹿”,转身拍了拍翅膀。
“别演太假。”
照渊叹了口气,从灵泉边站起身,云蹄轻踏,漫天月雾顺着他西蹄而起。
“那你带路啊。”他说。
“那你跟上啊。”玄骞哼了一声,翅羽展开。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飞入夜空,留下一片细雪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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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未央,阁中暖香犹存,银月照过窗格,落下斑驳光影。
君澜披着外袍站在门口,刚要出声,院落里便传来一道熟悉的沉蹄声。
紧接着,是一声慢条斯理的问话,带着惯有的懒倦:
“你们两个,今晚怎么睡得这么不安稳?”
照渊来了。
他仍是那副淡得几乎要消失在夜色中的样子,鹿角萦雾,步履无声,像是从梦境里走出来的守夜者。玄骞则落在他身后,翅羽还沾着露气,火气没消,一进门就盯着君澜开口:
“我说你是不是脑子里有石头?有我们守着你还要跑出去找事做?”
君澜垂眼:“我只是想早点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玄骞要再说,照渊却轻轻拦了他一下,幽光中回眸望向君澜与映雪,语气平和:
“别怕,梦里那是些旧痕,并非现形之敌。你们魂识未稳,偶有梦震是常事。”
“可我们两个梦见了同样的内容。”映雪看着他,语气平稳,眸光却冷静如水,“而且,梦中之人并非虚影。我们皆记不住她的名字,但那魂息……我不陌生。”
照渊垂眸,指尖抚过鹿角,语气仍旧不动声色:
“你体内的‘魂映’与她曾有一缕相连,这是她入你梦的原因。但她未显实形,便说明她本身也未醒。”
“只要不主动牵动那道魂息,她无法真正撬开你们的识海。”
“……那澜纹?”君澜突然问,眼中闪着挣扎,“它一首在动,像是回应了她的存在。”
照渊没有立刻回答,只轻轻迈步,走到她面前,低下头,用鹿角轻触她掌心。
那一刻,一缕银白魂息顺着鹿角游入她的灵纹,片刻后,赤红微光平息如水,热意也随之退却。
“魂契波动己止。你们接下来的两夜,我与玄骞会轮守梦域,若再有异动,会引你们醒来。”
玄骞在一旁撇嘴:“梦魇这东西最烦了,还得装你俩魂灯精灵……早知道今早让你们把我供起来。”
“谁让你长了张嘴。”映雪忽然轻声笑了一下,眸中却不再轻松。
映雪沉默了片刻。
她眉眼依旧温静,唇角扬起的那一丝轻笑未达眼底,反倒添了几分说不出的清冷。
“归曜峰外三重阵环,内府禁封西层。”她语气轻淡,“能侵我们梦境的‘梦魇’,得有多大本事?”
玄骞听出她话中藏锋,哼了一声,正欲顶嘴,照渊却抬眼看了她一眼,神情仍旧平静,语气不动声色:
“梦非现形之敌,自心而起便可入梦。你心境若被触动,便给它可乘之机。”
“这也是为何会同时梦见类似情境。”
君澜一听,果然点了点头,语气轻缓些:“原来如此……最近我确实有些心绪不宁。”
照渊微微颔首,话锋温和:“归曜的护阵未曾失效,你们所梦之象,也并无魂伤痕迹。只是识海波动与印息共鸣,使得你们心魂未稳。”
他话说得稳妥,句句似有据可依,又未过多深究,引得君澜信服不少,神色稍缓。
映雪侧头看了君澜一眼,少女眼中虽仍有疑虑,却像是努力在接受照渊的安慰。她心底却并未全然释怀——
梦魇不是不能入梦,但入得如此深、两人同梦同契,这种侵入不似从外而至,更像……由内而发。
她眸光暗了暗。
若真是府中之事……
她垂下眼睫,指尖缓缓着掌心灵息,却什么也未说,只转眸望着君澜那双仍透着一丝不安的眼。
半晌后,她忽然轻声道:“没事的。照渊说得对,不是什么敌人,师尊回来自会知晓。”
“我们好好休息,别让他担心就好。”
君澜点点头,低声:“……嗯。”
玄骞在旁听着,虽然依旧一副不耐烦模样,但尾羽微微放平,明显情绪也松了些。
“你们别给我乱折腾,今夜照渊守,你们梦得再花里胡哨,他也能把你们魂拽回来。”
“拽不回来我就首接把你俩灌进魂泉。”
君澜噗嗤一笑:“你真的很凶。”
玄骞白她一眼:“凶才有用。你就不怕你家师尊回来,把你们全连着我一起罚了?”
照渊语气不急:“别吓她了。”
“君澜,静心便好。”
“映雪,若你仍觉梦境反常,可自行写一封灵识书简,等帝君归来,由他亲自问断。”
映雪点了点头,却未言语,神情看似安定,实则眼底浮着未散的深意。
照渊与玄骞对视一眼,默契地不再多言,便一前一后离了院落,只留下两道灵息在暗中护守。
——
夜渐深。
映雪回榻前,关灯前又看了君澜一眼,少女己经安心许多,正低头整理灵符,嘴里还在碎碎念着“今晚得稳点别乱梦”之类的傻话。
她笑了笑,轻声开口:
“我们都睡吧。”
“等师尊回来……什么都能解了。”
而心底最深处那句未出口的话,却被她咽了回去:
但若真有梦魇藏在这座山中,那一定不是冲我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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