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元界 · 九幽崖下 · 魔窟 · 镜魂台】
魔域极夜，无星无光，唯风卷灰烬，枯草伏地。
幽自骞独自回至魔窟最深，跨过层层封印禁制，立于镜魂台前。台中伫立着一面古镜，名为“魂镜断虚”，镜胎以魂者生前佩玉炼制，里外皆以魔心炼魂石压制，封住了一缕最深的执念残魂。
他伸出手，掌指略微颤抖，落在镜面。冰凉一触，魔息旋转，虚影乍现。
镜中显出一道女子轮廓，清冷绝艳、眉间一抹赤红印记隐隐透光。
“……幽自骞。”
她的声音仿佛从时光深渊中传来，带着剔骨的清冷与恨意，“你今日……为何心乱？”
幽自骞静静凝望镜中，那张似梦非梦的脸。
“我见到了他。”他低声道。
“湛渊。”她的唇角微动，声音却冷如冰刃，“你还在为那个杀我族、灭我根的神……动摇？”
幽自骞眼睫轻颤，像被风中锋利的叶割中。他低头，声音沉而缓：
“我以为……我早己斩断过往。可今日，他说了句……‘一切对你不公’。”
“我竟心动。”他咬牙，苦笑一声，“我竟还会心动。”
镜中女子眼神骤冷，镜面涌动，一阵波纹激荡出她残魂的怒焰。
“你该恨！”她厉声道，“你堕魔，是因他而起；你孤身守这千年魔域，也是被他所囚！”
“你可还记得，神魔之战他如何害你？是他！他以你之名，换来了我整个魔族的覆灭！”
幽自骞猛然抬头，唇色失血：
“别再说了…”
“为何不说！”她嗤笑一声，凄厉无比，“他骗众神说，是你自己选择了放弃魔族，是你主动屈服于神域！”
“那一夜，他代你与天阶签下契约——用你，换他帝阶清誉！换神魔停战！换他湛渊家族永世的荣耀！”
“归曜…归曜！！”她笑声凄厉“多么恶心！！”
“我们失去了一切——名声、归属、骨血、亲人。”
“而他赢得了一切——荣耀、功德、帝位、清誉。”
“你得到了什么？！你得了孤寂！你得了怨恨！你得了败犬之名！得了千万年的黑夜，得了千神万灵喊杀的罪血之躯！！”
幽自骞怔怔立在镜前，胸膛剧烈起伏，指尖泛白，似乎想抓住什么，又什么也抓不到。
镜中，她终于靠近了些，声音柔下来，像一缕缱绻又毒烈的月光：
“所以你要复仇。”
“你要替我复仇啊，骞——”
她轻唤他的名字，“你忘了吗？你说过的，只要我一个眼神，你愿葬身地狱。”
“现在，地狱都己经为你空出来了啊。”
她唤他的名字，就像他们都还在过去那个山林青年的年岁。
幽自骞胸膛起伏，手却在微微颤抖。他记起了。
记起那年的自己是如何遍寻她的气息，一寸寸将她仅剩的碎裂魂息封入镜魂台。
记起自己养大的灵兽——玄骞，被他一掌逼走前那一声撕心裂肺的“我不要走”。
记起了自己在夜里一遍遍做梦，梦见她在湛渊怀里笑着，鲜血淋漓。
而自己永远只被留在黑暗中。
他终是闭了闭眼，声音沙哑：
“我会帮你……把所有该还的，都还回去。”
“就算……连我自己也一起葬下。”
她笑了。镜魂台中的火焰骤然盛放，残魂明灭不定，却像终于得偿所愿。
——只是幽自骞看不见，镜中的她在最深的投影里，一闪而过的幽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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