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曜峰·主殿外】
夜深，星河无声，风穿梧桐。
湛渊帝君方才推门而出，衣袂上仍残留着君澜梦魇后的冷汗气息，掌心尚有她体温未散。他抬眸，望见不远处立在殿前老松下的人影。
幽自骞静立风中，手执那柄老旧漆扇，身形与月色融为一体，神情看不出悲喜。
他看着湛渊，良久，语声才低低开口——没有往常的戏谑，没有那种刻意扮出来的温柔，只是极轻极轻：
“你果然……待她不好。”
湛渊眉目沉静，一言未发，却仿佛有什么在那瞬间被点破。
“我都听见了。”幽自骞看他一眼，像是故意说给他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她的血早就浸透了那羽骨令，你却还……还用那样的方式逼她。”
湛渊的脸色压得极低。他冷声回应，像是咬牙：
“我的人。”
这一句带着近乎原始的执念，平静得几乎暴戾。
幽自骞低头轻笑，展开手中漆扇扇了扇，像是想把什么压进夜风里，笑声中却带着微不可闻的苦闷：
“……你的人啊。”
他重复了一遍，嗓音很轻，仿佛在咀嚼这几个字背后的讽刺。
“好一个轮回。”他忽然又笑了，抬头，神情重归那种熟悉的吊儿郎当，可眸中却像藏着碎镜般的光，“还是她最懂你！这确实是我做不到的。”
“我记恨你很多年，湛渊。我甚至梦里都在想着——如何赢你一次。”
“可我没想到啊……”他抬眼看着湛渊，“终究还是你赢了。”
“这一次，终于要轮到你来抢我的东西了！”
“我以为终于轮到我了吧？”
“可她还是——还是会回到你那里去。”
他眸光一转，像要把所有伪装都剥开，声音也骤然提高了几分：
“湛渊！湛渊帝君！湛渊战神！”
“你到底有什么？你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可就是让人——心甘情愿地奔向你，哭着求着，被你伤害……”
“可她们还是不愿走啊！”
“我就是不如你吗？！”
他的声音猛然落下，夜风随之停顿，西野一片沉寂。
湛渊垂眸，长睫在眼下落下一道暗影。面对这番质问，他却只沉默了许久，终究没有回击。
幽自骞的情绪忽然泄了，像风中的孤火摇曳欲熄。他垂下眼帘，低声道：
“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我会走。”
“只是……你若还有一点良心，就对她好一点……对他们都好一点。”
“我的小麻雀……和他的小麻雀。”
幽自骞轻轻一笑，像是终于放下什么，一步欲踏出虚空之门。
“等等。”
湛渊开口，声音仍低，却透着不可动摇的威压：
“谨记旧约。”
“别再犯错。”
那一刻，幽自骞像被点燃了某处心火，蓦地回身，漆扇一震！
“犯错？”他仰头大笑，像疯魔，“哈哈哈哈——”
“犯错的是我，还是你？”
“若我是错，那你又是什么？！”
“若我是错，那我……要如何停下来！如何让你们放过我？！”
他眼神赤红，仿佛那千万年的怨念一瞬穿破了神魔之间的界限，首灼湛渊的眼。
湛渊望着他，眸光难得浮出一点疲意，轻声：
“小骞……我知道，一切对你不公。”
幽自骞的笑声骤止。
他怔了怔，像终于听到了某句太晚的、太轻的应许。
然后他抬手，用漆扇轻轻遮住湛渊的面庞——那曾被千万人膜拜的、也是他埋葬过最深恨意的那张脸。
“别说了。”
他轻声道。
扇影散落时，风掀开他一角衣摆，人影随风而散。
归曜夜色仍沉，他却己不在原地，只留落叶数枚，旋转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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