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课后,阳光从讲殿窗棂斜洒而下,正好落在最后一排的空位上。
君澜照例坐在最靠中的座位,垂着眼静静地整理竹简笔墨,周围弟子尚未全至,她所在的那排仍空荡着。
不多时,一道熟悉的声音打破了宁静:“澜师姐——我来啦!”
湛涟脚步一跃,抱着书卷首接落座在她左侧的空位,神情得意洋洋,像是赢了场大战般,把几只玉简一字排开,颇有“此座以后我包了”的意味。
“你怎么搬这来了?”君澜有些惊讶,小声问她。
“你一个人坐这儿多无聊啊,又不说话,昨天我问你去哪你也不肯说,”湛涟一边撑着脸,一边瞄她,“下午术法课你又不在,到底去哪啦?”
君澜顿了一下,手指慢慢卷着袖口边:“我……要回归曜府复课,是帝君的安排。”
“可你昨天都跟我下山啦,我以为你终于能自由走动了呢!”湛涟眼睛亮晶晶,“结果你一转眼又不见了,真是神神秘秘。”
君澜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从何解释,只得低声重复:“……真的,是帝君规定的。”
湛涟还想追问,忽而教殿外传来一阵极有节奏的高跟木屐声,清脆干脆,踩得众人心弦微微一颤。
教习抬手示意安静:“肃静,有新入门的同修归位。”
话音方落,便见一位少女由外缓步走入殿中。
她一身弟子袍,但衣摆纹饰繁复,内衬云锦,袖口以绯金丝线绣着一只云凰展开的徽印,纹饰并非常见,眼尖的弟子一眼认出那是天洛门的纹章——一支自成一系的帝族旁脉,传承久远,鲜少涉外。
她容貌秀雅,眼神清亮,步履轻缓却不失章法,自带一种不疾不徐的仪态与教养,不是傲慢,也非做作,而是那种从小在家教森严的世族中长成的稳定与自信。
“这是洛映雪,天洛门的交流生,昔年因族务召回,今起重归山门修习,归属归曜殿。”教习语气温和,却不敢怠慢。
“归属归曜殿”几个字如同惊雷,在君澜和所有人心里炸响,别的同学最多是归属某个堂口,可“归曜殿”?帝君自古不收亲传,本以为君澜是归曜殿那独一份的“归属”,但如今……
话音落下,教室中顿时响起低低的窃语:
“洛映雪?就是她啊——我听说她从小在帝君身边长大。”
“是她?洛映雪?……我听说她小时候就随帝君出行过,论年纪其实还比我们小几岁呢。”
“天洛……那不是御禽、御阵双修的世家?据说家风极正,能从那种地方出来的女子,气质确实不一般。”
“早些年就破了两个境界,如今才不过百岁上下,比我们全都要强……”
“她现在也归曜殿?那和……君澜师姐不就是……”
“咳咳,你们也听到和看到了,洛同门是以天洛门人身份来我山门短期修习的,许多地方看似与众不同”教习轻咳打断众人的窃窃私语“但,你们能来到这里的,个个都与帝君有或近或远的关联,帝君族内之人的不定期交流,归入归曜殿亲授百年有之一二,也不算多么稀奇,不必大惊小怪,都管好自己的功课,加紧修习!”
君澜听着那些议论,微微偏头,看见前排几人都悄悄望向她,有的目光复杂,有的带着些若有似无的审视。
她下意识缩了缩肩,手指紧了紧衣角,低头不语。
洛映雪显然也注意到了她。
她的目光在君澜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不动声色的打量,随即转开。她走到前排,选了最中央的位置落座,仪态从容,一举一动俱在规矩之内,却偏偏使人无法忽视。
湛涟一旁看得入了神,小声嘟囔:“她好漂亮啊……坐姿也好看,感觉连穿袍子的角度都刚刚好……”
君澜轻轻“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我以后是不是也得多练练仪态,不然感觉做什么都笨笨的。”湛涟话虽这么说,眼睛却一首盯着湛映雪,像在看某个既羡又敬的目标,“她说不定和帝君更熟呢……你说帝君会不会更喜欢这种端庄稳重的?”
君澜怔了怔,没有回答,睫羽低垂,看不清神色。
湛涟见她沉默,刚想拍拍她肩膀安慰一句,却听不远处有人冷冷开口:
“你还真当谁都能进归曜府?凭什么?”
说话的是湛暄。他靠坐在前一排侧边,面色冷淡,神情倨傲,语气带着明显的针对:“不是出身高贵、也不是天资卓越,平白无故便得了帝君亲传。若人人如此,门规岂不成笑话?”
“湛暄。”教习眉头一皱,“莫要口出狂言。”
湛暄只低头拱了拱手,却不见多少敬意。
而他的目光,仍带着审视与轻蔑,停在了君澜身上。
洛映雪未曾出言附和,也未表明立场,只安静地坐在自己位上,唇角含笑,却在无人注意时,眸色微凝,似在思索。
而君澜,只默默垂着眼,手心悄悄收紧。
她并不在意湛暄说了什么,她只是忽然意识到,那个被她记在心里、总是在夜里默背名字的“归曜府”,似乎不只是她一个人住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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