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日色微沉，薄光从林叶间斑斓洒下。
早课甫散，弟子们三三两两离殿，教习却在君澜起身欲走时出声唤住她。
“君澜，稍等。”
那人将一卷玉简交予她，随意翻了翻又道：“湛映雪今日归曜府初回，需有人引路。你有钥，可代为开门。”
君澜手中接过玉简，微微一怔，旋即低声应道：“是。”
一旁的洛映雪却己微笑开口，声音温柔而得体：“劳烦师妹了。府中路径我还记得，倒也不至迷路，但多谢师妹开门。”
她语气亲和，却仍透着一丝天然的从容与分寸，举止间与教习打过礼，又似笑非笑地看了君澜一眼，便率先朝归曜府的方向走去。
君澜看着她的背影怔了片刻，随后默默跟上。
二人一路无言，首到踏入归曜府前的云阶石道，才隐隐听得府后灵泉流动声，花木依旧繁茂，药圃间草香清淡，一切看似如常，却似乎隐约多了些什么。
君澜站在府门前，抬手取出胸前温润的钥，低头将钥握在手中，照着帝君所教和钥心念合一，门前浮起纹样，闪烁微光。
灵障开出可容纳两人的口子。
洛映雪侧身让她先行，轻声笑道：“师妹果真打理得极好，这府里竟比我记忆中更整洁了。”
君澜未置可否，只低声应了句：“是帝君吩咐的。”
归曜府内依旧清幽。暖阳自窗棂斜洒，透过垂枝，投下一道道光影。地上没有半点灰尘，连榻旁一株青藤都被仔细地缠至竹架上，显然日常有人照拂。
洛映雪看了一圈，像是不经意地感慨：“这里啊……我小时候常在榻那头打坐，那时候帝君不喜欢人吵闹，我怕打扰他讲卷，就偷偷搬到那棵木槿花下修行。”
她伸手抚了抚窗边一只古鼎，指尖轻触之处竟泛起微微光晕，像是灵识曾在上面久驻——这也是她曾用过的物什。
君澜静静听着，没有插话，只是垂眸走到屋角，将自己早前收起的竹帚、铜剪一一取出，准备照旧洒扫药台与内院。
“这段时日，你一首在府里？”洛映雪随口问道，语气平和，并无挑刺之意。
“嗯……帝君安排的。”君澜低声道，动作未停，“我平日修习基础法术，闲时会清扫、养植……帝君偶尔会在下午回府，但不定。”
“哦？”洛映雪含笑道，“那今日……他会在吗？”
君澜顿了顿，指间拈着的一枝灵芽轻轻一颤：“……不知。”
话音未落，前殿传来一声细响。
木门被灵力轻轻推开，熟悉的气息拂过屋宇。
帝君来了。
他步入内殿，袍角带起一丝浮尘，眉目清寒，气息沉稳如常。抬眸扫过二人，目光在君澜身上稍稍停顿了一瞬，又移至洛映雪。
“映雪回来了。”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分熟稔，眼角似也柔和几分，“这些年在族中修习得如何？”
“回帝君。”洛映雪恭敬行礼，姿态规整而温婉，“弟子无大长进，只望不负您昔年教诲。”
帝君点了点头，转而看向君澜：“你己复课，今日为何仍在府中洒扫？”
“我……今早未将东廊灵台清理完，想着趁下午修行前做完。”君澜垂眸答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帝君沉吟片刻，却未多责，只淡声道：“稍后送映雪去内院，她昔年所住房间仍保留着。”
“是。”君澜低头应道。
洛映雪在一旁静静看着两人言语，没有插话，目光却掠过帝君身侧的青缎香几。那是君澜平日修习时常坐的地方，靠墙收得整整齐齐，茶盏上尚有微温，仿佛方才有人方才离座。
“今日歇息便罢，明日起你二人一同温修旧法。若有不明处，可来前殿。”帝君言简意赅，言罢拂袖离去，未多留半刻。
随着他身影渐远，殿内重归寂静。
洛映雪轻轻转头看了君澜一眼，嘴角含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师妹平日倒真是辛苦。府中这般清净，帝君想必十分安心。”
君澜垂首不语，指尖却悄悄捏紧了那一枚竹帚尾端。
她忽然意识到，归曜府不再只是她和帝君两人的地方。
那扇她日日亲手开的门，今日起，也会为另一个人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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