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在君澜怀里睡着了。
他的头枕着她的双腿，她用一侧脸颊贴着他的额头，他的发丝细细地缠绕着她的手指。她轻轻拍着他的背，好像在哄一个孩子。
不知何时，君澜的泪水，一滴一滴落进了他的发间，顺着鬓角滑下，落在他早己微凉的脖颈上。
她低声哽咽着，一句一句地念着：
“师尊，你说……挡罚不是好习惯。”
“你说因果要自己担……”
“师尊，你错了”
她说得轻，像怕惊醒什么，又像是怕他真的听进去了。
可帝君动了。
他醒了。
他的神识依旧混乱，魔息缠绕着神魂，如万丈漩涡困着一个将碎未碎的神明。他缓缓坐起，却反手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掌心覆在她后脑上，动作极轻，仿佛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灵兽。
“小君澜。”他唤她，声音低哑。
“别哭。”
“是师父的错。”
他说得极认真，眼里映着她含泪的脸，一遍遍地描摹，像是要将她刻进记忆最深处。
君澜怔住了。她知道，他完全不清明。他的理智与魔念纠缠在一处，这样的温柔，只是潜意识的残影。
他吻了她。
没有迟疑，也没有预兆。
他低头，覆住她的唇，将她压进怀中。
那一吻不带欲望，只有疯狂深重的爱意。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抓住浮木，像是濒死的神明终于唤回他的光。
君澜睁着眼，任他吻着。
泪水一滴滴落在两人唇齿之间，带着咸意与苦涩，毫无章法。
她的心痛到了极点。
他越是深情，她就越发崩溃。
——因为他没懂。
他只沉溺在“自己担下就好”的执念里。
他愿为她堕魔，愿千刀万剐，也不愿看她受伤一分。
可他不懂。
她要的不是他代她受苦。
其实她和他一样，她想他能相信她，能站在她身边，而不是挡在她前面。
这场吻，被她的哭泣渲染成了悲怆。
她不敢推开他，也不敢回应。
——
忽地，帝君又似乎发现了她在难过，他皱起了眉，阴风骤起，威压在空中裂开，凛凛地似无数炸裂的冰刺：
“谁让你哭，本座便让他死”
那低吼声，如万佛压境，但他的样子，分明是魔。
他撕裂的威压，在刚刚就己经割破了君澜的手臂，细密的伤口开始滴血，但她似乎己经习惯，她强撑着擦去自己的眼泪，她对他笑，那个笑演练了千次百次，真实的她自己也会相信。
帝君慢慢平静了下来，他低着头，似在思索，又撑着头，就像君澜记忆中他每晚在案前沉思的样子。
君澜上前抱住了他，她运气，学着她的师尊，她轻声唤他，像哄一个失了控的小孩：“师尊乖，弟子念清心咒可好？”
她轻轻地，一字一字念起了那道早己刻入骨血的咒诀：
“以息御念，心静如止。清心静念，息归本源——”
她的声音温柔又颤抖，像雪落池面，薄薄一层，却足以使天地生静。
君澜抱着他，感受到他颤抖的身躯一点点放松，魔息也缓缓回落，似被她的灵息牵引着，在体内渐次收束。
湛渊帝君垂着头，脸半藏在她怀里，没说话。
他没有回应她的“清心诀”，却没再发怒，也没再挣扎。
他只是低低地吐出一句，像梦呓般喃喃：
“你不该哭的，君澜……”
“哭了，就再不像你了。”
君澜喉间一涩，几乎念不下去了。
可她还是咬住唇，把下一句接了下去：
“清心归本，御念无妄。心神归位，识海无痕……”
她手掌轻轻贴着他后背，那处还有淡淡未褪的神息自罚伤痕，滚烫发烫，触之如铁。她将一缕灵力送入，帮他稳神、缓息。
湛渊帝君忽地抬头，神色恍惚，像是终于看清了她。
他看着她。
他看见她掌间血迹未干，肩头还透着早前伤口未愈的红。
他喃喃问：“疼么？”
君澜一怔，还没答，他己低头，轻轻吻在她破了皮的手臂上。
他像在赎罪。
又像是抓住了唯一能证明她还在的凭证。
“君澜，”他声音沙哑，“我真的错了……”
他的清明，好似一道光，又好似一道梦，抓不住，记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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