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曜峰遗世独立,连归属的玄耀宗主峰都有七道封印之途,今日因归曜峰边关封阵之事,主峰派两位长老和一众助阵弟子亲临议事。此地乃湛渊帝君静修之所,往日闭府而居,长老们也不都曾亲自入府一观。
今日迎宾设席,主殿外松风拂幔,灵泉环绕,虽无金殿玉阶之威仪,倒也清净端雅,自成一番尊贵。
自清晨时分,君澜便被唤起更衣。那是一袭帝君亲手所赠之衣,烟青底绣银白冰纹,色泽幽澈,袖摆却仍保留她惯常所喜的宽大样式,藏着指节时便于拢袖遮掩。她将自己收拾整齐,便立于殿前台阶之侧,依礼引迎,执幡捧册,她是目前归曜峰一脉唯一的亲传弟子,必然身负待客之责,而洛映雪只是身为长客,仅在后方友情辅助,然而她的贵气却比君澜更引人注意。
君澜自知这些礼仪多是师尊昔年偶尔点拨、府中细授,并未真正在宗门场合中履行过半分,心中既拘谨又慎重,只能竭力不出差错。
第一位抵达的是炼器堂司澄长老,此人须发微灰,神情温和沉稳,与湛渊帝君同辈多年,行事一向厚重端方。随行者正是湛玦,衣襟整洁,气度安然,神识沉定如松柏。君澜微怔片刻,刚要躬身致礼,余光却瞥见湛玦身后还紧跟一位纤弱少女,身量尚小,穿着虽朴却整齐合礼,步履拘谨而不失端正。
湛涟!君澜知道她的名字不在名册中,她前夜紧张地反复翻看名册多遍,记忆绝对清晰。湛涟还是一如往常的活泼跳脱…自信满满!此刻理首气壮地随师兄步入。她一瞬愣神,却未追问,嘴角忍不住压笑,亲昵地拉过湛涟的手,互相耳语,在洛映雪的咳嗽下,两人依依不舍地分开。
其后,两位长老陆续抵达。侧峰观律峰的秦衡长老素重戒律,此番带来座下大弟子嵇漱,法袍如霜雪肃穆。南极峰的宣郁长老清修多年门下皆为修炼封阵之术的强者并且和归曜峰一样地处偏僻环境则更为恶劣,门下之人多坚毅强韧,带亲传墨允前来——那墨允虽少年模样,却眉眼冷峻,步履间自带三分威压。殿前灵童己将玉案茶盏早早布好,然而真正的迎引任务,却仍落在君澜一人肩上。
她努力不露怯意,仍温顺得体地一一请入,心下却早己怦然如鼓。长老在宗门与师尊品级并列,也无一不是威名赫赫,气息逼人,还有一众的助阵弟子,个个都是经验丰富且严格选拔,是在强中选强中站稳脚跟的绝对高手,宗门本就高手如云,但近日齐聚原本只闻鸟鸣的归曜府。君澜虽有帝君灵印在身,却从未置身于如此场面,纵使面上维持镇定,心中己是战战兢兢,行礼时手指都在轻颤。
渐渐地,她脚步与动作频乱,连袖摆都几次被自己衣袂缠住,一双手更因接盏递盏磕碰得微红。灵童奔忙传话,她却未及反应,指节被瓷盏压得生痛,仍咬牙撑着——只因不敢出错。
忽而,一声轻笑从席间传出。
“湛渊那徒儿,怎生养得像个被拐来当仙娥的小侍女?”
话音虽轻,却毫不掩饰。引得一旁几位弟子注目,宣郁长老含笑。
君澜一震,耳畔如轰雷炸响,脸颊倏然染红,羞惭与惊怔交织,连指尖都凉了几分。她自然听得出其中意指,更明白自己方才种种失措,确实不似那些“见过世面”的亲传弟子——她从小便守着归曜府门,修行虽勤,却连宗门的盛事都未出席过一回,如何懂得他们口中“从容得体”的分寸?
她下意识地低下头,指节微微蜷紧。
而就在此时,殿后那人终于动了。
湛渊帝君自始便立于殿后,不言不语,似是默许弟子自行应对,唯有一缕气息笼于殿上,令众人不敢越礼。然而此刻,他衣袍轻扬,灵息如水波缓缓而出。
他未转身,只一抬袖,灵力凝形,于空中化作柔力,稳稳托住君澜手中差点失落的茶盏,淡声道:
“她是我亲传,确实不必奔忙。澜儿,来。”
话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不容质疑的温和与护短。一语落下,众人皆是一静,司澄轻抚长须笑了笑,湛玦神色未动,而那言语调侃者,也不再作声。
君澜微微一颤,眼眶微热,心口紧缩如线。她下意识应了一声“是”,语声细弱,却己然惶急,几乎慌不择路地快步退至帝君身后,低着头,不敢再看众人。
就在她小心避开他衣袂时,忽觉肩后一暖,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极轻地覆上她的手背——不是强握,只是极有分寸地落下,像是怕她受惊,又像是……熟悉至极。
她一僵,几乎惊呼出声,却在下一瞬,被那气息安抚了下去。
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灵息,温润、宁静,带着晚课后、沉息前,那抹最安稳的安抚。他轻轻扣住她的指节,掌心灵力流转间,只轻声道一句:
“清心。”
只是两个字,却仿佛万籁俱寂中的一滴泉响,瞬息间压下了她所有纷乱的情绪。
君澜睫毛轻颤,闭气凝神,羞愧与怯怯被一点点压回了心底,只剩下那一丝温柔的安心,在她耳畔低回。
她轻轻点头,手仍被覆着,却不再僵硬——众人交谈声仍在继续,而她仿佛己被一道灵息隔绝于世,只觉身后之人,便是她此刻的天地与倚靠。
她不敢抬头看他,却再也不怕旁人视线。那只手温热稳重,正是她动摇时最牢的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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