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曜府深处,晨光初霁,云岫缭绕,水影幽清。
君澜正趴在书案上描着字帖,掌心沾着一点未干的墨痕,眉心却紧皱成团,唇角还因刚刚被师尊敲了脑门而不甘地撅着。案前的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澜”字,墨迹未干,却画蛇添足地多了几笔,像是尾巴不小心甩上去留下的。
“尾巴收好。”
湛渊帝君负手立在她身后,语气依旧淡淡的,目光却落在那条不受控的小银尾上。那尾巴还带着些绒毛感,在墨池旁轻轻一甩,竟不小心将一旁折好的净纸扫落地面。
君澜连忙站起,捧着纸,耳朵耷拉下来,尾巴也慌张地在身后卷起藏进衣襟,动作极快,却又因过猛撞翻了笔筒。
她慌慌张张地收拾,嘴里还小声嘀咕:“不是故意的……它们有自己意思……”
湛渊帝君却不说话,只轻轻在指尖一拂,掌中便现出一柄素白冰尺。
冰尺寸许,通体似琉璃凝雪,边角泛着冷光,是他亲自以玄冰凝心炼成,尺上铭着一道隐隐灵纹,专破灵识浮散,用来敲打心神不定之徒,威慑力十足。君澜对它又怕又敬,每次看见,都要下意识首起身板,耳朵唰地贴到头上,像只刚做错事的狸猫。
“今日第几次分神?”
“……第、第三次。”
“嗯。”他声音不高,“再有一次,冰尺不点你额,而是——”
“不要打尾巴!”她脱口而出,眼睛瞪得圆圆的。
湛渊帝君终于轻轻叹了口气,收了尺子,在她身前坐下。
“你如今炼气渐稳,但神识未凝,情绪一动,尾耳便藏不住。”帝君顿了一顿“昨夜是否还在做噩梦?”
“是……”君澜低下头,搅动小手指。
他听着,指尖一点她的额心,渡入一缕清气,为她安定心神。
“……师尊,我会学好字的……只是墨太香,笔毛太软,尾巴忍不住……”
她坐得端端正正,认真地小声反驳,还悄悄拿眼角偷看他。
帝君手指在桌面上一顿,目光微微垂下,似笑非笑。
“那便把尾巴也练入日课。”
“呜……”
她软软地应了一声,又想说些什么,却被他轻轻一掌按住后心,令她灵识一震,乖乖闭上嘴安静修息。
君澜盘膝坐定,背脊因那掌轻压而挺首许多,原本浮动的神识也像被一口温泉包裹,渐渐沉了下去。
湛渊帝君收回手,望她片刻,见她眼帘低垂、气息缓和,才起身离去。
归曜府日升月落一如常年,唯有府中小兽化形之后,增了些细碎动静。君澜初识人形,虽有灵智,却仍如孩童般稚嫩,每日修炼礼仪之后,便在屋中东摸西看,好奇心无处安放。
傍晚时分,她终于拢好尾巴,练完字,一笔一画都歪斜却极认真。屋外残阳映雪石阶,她抱着小葫芦站在廊下,试图把炼气水倒出一些来给花盆里的青兰浇灌。
“只是一点点,不是喝的……”她小声念叨,双手托着青玉色的小葫芦,眼神炯炯。
刚倒出几滴,青兰叶片便泛起微微灵光,似是舒展开来。
她欣喜地抬头,转身想告诉谁,却只见府门幽幽,不见人影。
夜幕缓缓落下,府中灯烛次第点起。
她缩回房中,默默地躺在榻上,眼睛睁得大大的。原本每夜都由帝君亲手渡气,今夜他却并未如常前来。
“……今日己经不需要了,是不是。”
她轻声对自己说,掀开薄被,将小尾巴也圈进怀里,闭上眼强自安静。
可没过多久,眼皮尚未合紧,她便听见心口轻轻一跳——不安感无声生出,像从骨缝里冒出冷风。那是一种灵识未稳的共鸣,仿佛天地太大,而她太小,随时都可能被什么拖入梦魇深处。
她小小地咬了唇,把葫芦抱得更紧,耳尖轻颤,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外头脚步声极轻,却极稳。
她睁眼望去,隔着薄纱帘子,熟悉的白衣身影己立在廊前。
他并未进门,只是站着,语声淡然:“既未稳心入梦,为何不唤我。”
君澜鼻尖一酸,裹着被子小声道:“我……我以为今日不用了……”
湛渊帝君沉默片刻,终是踏入门内,袍角未起半点风。
“你今日不扰灵识,为师本意是让你试一试独宿。”
“我试了。”她扁扁嘴,声音软软,“我己经躺下很久了。”
他走近,指尖覆上她眉心,熟悉的灵息再度缓缓流入她识海,温润安宁,像雪落入泉涌。
“好,那便入梦吧。”
她安心地闭了眼,却在神识将沉之际轻声道:“那……明日我也可以再试一次。”
湛渊帝君望着她稚嫩的睡颜,低声应了一句:“嗯。”
他未走,夜深之后,仍坐在她榻边,掌心搭在她掌心之上,灵息一缕不散,护她一夜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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