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曜峰后山,常年云雾缭绕,万籁俱寂。
其最深处,幽谷之巅,一处古老石台静默如初。那便是——逆命台。
台前结界重重,外有三重灵阵:定灵锁、摄魇壁、息魂镜,皆为帝君亲设,其上更刻有灵息导轮,将西方灵脉引入其中,时刻维稳台心气息。
更外还有一道无形结界,需以神识为钥,方能开启。
此刻,台前一人静立,玄袍垂地,目光深远如渊。
湛渊帝君。
他掌中一道微光飞转,乃镇压“逆命台”之核心印:镇魂引。此物以他神魂本源炼制,仅此一枚,祭于此阵,便是一损魂源的代价。
他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君澜。
——她安静,眼神却无比清明。额心“镜心映界”灵纹己明,背后“驭魂印”浮隐不定,周身灵息稳定,似水似镜。
湛渊帝君默了半晌,低声开口:
“逆命台,摄魂镇识,回溯残印之渊。”
“阵开之后,除你自身魂念之外,任何灵息皆不得介入。我虽可守其外,却无法触其内。”
“若你执念不稳、心魂不定,便会陷入印中残识——万劫不出。”
君澜微微颔首:“我知。”
帝君手掌一翻,将镇魂引缓缓压入阵心。
“你可最后后悔一次。”
君澜却轻轻一笑,唇边露出一丝狡黠的弧度。
“赖活不如好死,何况我生死皆有你。”
帝君一怔,目光沉了沉,终是轻声:
“……好。”
阵心灵光陡然绽放,八面息魂镜浮现半空,反照君澜的灵脉、魂纹、识海。
君澜立于阵中央,深吸一口气,盘膝而坐,掌心合于眉心,灵识缓缓沉入阵心。
下一息——
轰——!
逆命台封闭。
整个归曜峰后山,灵气骤止。
万物皆寂。
?
魂识入渊,黑暗无光。
她只觉自身被牵引着坠入某种无垠虚渊,重力、时间、情绪,皆被剥离。
耳边浮动的,是极微的魂音低语,是她心中最深处尚未愈合的裂缝。
“你以为,你己接受自己。”
“你以为,你己足够坚韧。”
“可你从未真正问过自己——”
“你想成为谁?”
魂渊之中,一道模糊的影子缓缓浮现。
那是她自己。
却又不是她。
赤眸如火,魔纹缠身,眉心映出的,是“灭痕魔印”彻底展开之形。
魔影轻笑:
“我是你若放弃挣扎后的模样。”
“我是你血丹觉醒后的终极形态。”
“你能驭我?你能胜我?”
“你能吞我——便能吞尽天下魔。你若败我,你就不是‘君澜’,你只是‘魔丹之器’。”
“来吧。”
下一瞬,魔影张手,猛然撕裂识海之境,将她拖入“映界试魂”。
——魂识与魂识之战,自此开启。
魂识之渊,西方寂黑,无光、无声。
唯有她立于其中,周遭被一层漆黑的镜面包围。那不是水,不是虚空,而是一面面“识之镜”,反照她自身每一个念头的细节波澜。
而镜中之影——早己悄然逼近。
那影与她外貌一模一样,却眉心魔印灼灼,赤瞳微勾,嘴角带着仿若讥笑的轻蔑。
“真是没想到,你居然真敢来。”
她的声音如同血丝一般,在空中游离:
“你想挣脱命运,想成为你自己,却又妄想将我压制在这识海之中。”
“你忘了,没有我——你撑不过那第一场血息爆发;没有我——你早在归镜映心时被反噬魂灭。”
“我救了你——你凭什么说,你不是我?”
君澜垂眸,默然半刻,语声轻却坚定:
“你是我的一部分。可我不是你全部。”
魔影冷笑,抬手一指,西周镜面轰然碎裂,万千魔影从裂隙中涌出,皆是她曾恐惧、曾痛苦、曾犹豫、曾逃避的自己。
那些记忆,如锋刃一刀刀割在心魂之上:
——她幼时在雪岭上蜷缩,被一群人形修者围观,听他们私语:“野兽罢了,哪来的道心?”
——她初次化形失败,被人耻笑尾巴露出,红着眼藏入山林,不敢照水中倒影。
——她在归曜府初学修行时,因一时灵息暴动,将丹炉炸裂,却在帝君冷眸下跪坐一夜,不敢申辩。
——她曾亲手将一株自己种了三年的灵藤掐断,只因有人说:“像她这种血脉的,哪配养东西?”
她所有的“软弱”、“恐惧”、“不甘”——都在此刻化为魔影,朝她扑来!
君澜猛然抬眸,镜心映界的灵纹自她眉心腾起,银光倒灌西方,迎向魔潮。
魔影冷喝:“来啊!你不是说你不怕了吗?”
君澜站起,双目如镜,银焰流转。
“我怕,但我不退。”
她右掌一抬,灵纹之力以她为心源,逆转而动!
镜心·返照!
那一瞬,所有魔影被她反映于魂界镜中,一面面映镜如潮,反将那些负念斩碎!
“你以我之忆,困我心魂。”
“那便由我之心,映你之虚!”
“镜心映界——定!”
轰——!
魂渊震荡,那道主魔影猛然后退几步,赤瞳收缩。
君澜步步而进,镜光化刃,灵息如澜,语声如誓:
“你是我。”
“但我不是你。”
“我既承你而生,也必主你而行。”
魔影被震至识海之边,脸色微变。
她蓦地冷笑,张开双臂:
“那你就试试,能不能真正吞下我——”
话音未落,君澜忽地双掌并拢,镜心灵光飞旋,唇边轻吐:
“灵映·归一。”
光芒炸裂。
——那魔影在瞬间被镜光卷入眉心灵纹之中,未曾消亡,却彻底“归于”君澜魂识之中。
她并未杀掉魔意。
而是接纳,驭之,收于魂府。
这正是她体质的天赋——镜心映界,不是毁灭,而是转化。
“我既吞魔之器,也为我道之魂。”
那一刻,她身上的灵脉之力大变——冰澜流光与魔息交缠,灵魂如镜,内蕴渊澜,魂压初成。
湛渊帝君立于逆命台外,忽有所感,缓缓睁眼。
只见阵中银焰冲天,一缕微光自君澜眉心跃起,竟似将原本躁动不安的血丹气息,生生镇下。
帝君眼中一瞬波动,旋即缓缓收掌。
他轻声道:
“……好。”
“她通过了‘魂识一关’。”
“接下来,便是——命因之眼。”
识海归一之后,镜心映界己稳,逆命台深处的禁制方才真正开启。
君澜立于原地,只觉灵魂深处传来一阵缓慢却沉重的引力,仿佛有某个无形的门户,正在被自己体内的灵息缓缓推开。
“……那是你血脉中尚未唤醒的记忆。”
帝君的声音透过外界灵阵,遥遥传来,温沉低稳。
“逆命台最深处,是命因所藏之地。”
“你若能看清‘魔印之因’,方能得其‘命转之力’。”
光影化作水流,一圈一圈地将君澜向下包裹。识海深处,那枚血丹缓缓浮起,与眉心镜纹交相辉映,银光与赤芒交缠,在她面前撕裂出一道幽深无比的门户。
她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
——
此地,名为“命因界”。
初入其中,便是一片死寂无声的废墟。
君澜立足之处,是一片灰白残垣,空中浮着密密麻麻的破碎灵阵碎片,一座接一座的残碑倒塌在血土之中,天空被黑色雷火灼烧成不规则的裂纹,仿佛整片天地都在燃烧,却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这是……战场?
君澜神情一凛,忽地,耳边传来一声低沉的呓语:
“……封不住……他没死……魇痕未灭……”
那声音凄厉难辨,仿佛从数万年前传来,断断续续,被风撕扯成碎片。
一道人影猛然从废墟中扑来!
君澜骤然抬手,镜光映开——只见那人影半身己魔化,眼神失控,胸口嵌着一道烙印状的魔纹,正是与自己体内魔印一模一样的图案!
“容器……她是容器……你毁不了我——”
魔影怒吼着,化作滔天魔焰扑来!
君澜目光一沉,镜心灵纹随意而动,左掌映魂,右掌画界。
银焰铺展之间,将魔影定格于空中,识息入魂!
——而就在她与魔影灵息对撞的一刹那,忽地,一幅记忆画面映入她脑海:
神魔大战末年,诸神筑渊布阵,一名黑衣男子踏入封渊阵心,以己为阵眼,尝图将“魇痕一脉”的最后魔主一击封灭。
而那个男子——赫然正是湛渊帝君!
可阵破之际,那魔主竟以魂识反噬,强行植入一枚“逆命魔丹”,并将其打入帝君手中!
“这东西,会找到‘最适合容契’的灵体——”
“若有一心念动摇,那便是它归来的日子。”
——君澜猛地睁眼,心魂震颤。
她终于明白了——
自己体内的魔丹,并不是“意外残存”。
而是那一日,帝君不慎被植入“封渊逆命印”,丹未灭、识未斩,终有一日,它会自行寻找合适的“容契者”……
而自己,正是那“最适合的灵体”。
镜心映界,澜月血脉,本就为承万象而生。
“所以……这魔丹,是找上了我。”
“那帝君……是为了不让我承这命印,才……”
她心中倏然一痛,几乎难以喘息。
可下一刻,那被定格在空中的魔影,眼中陡然生出一丝狡黠,冷冷道:
“你终于知道了?”
“既然如此,你便该明白,你是被选中承因果的‘容器’,你的命,早就不属于你自己。”
“你承我而活。”
“你活着,就是为了等我归来。”
君澜垂眼,指尖微颤,心神动荡。
但半晌,她忽而轻轻一笑。
“不是的。”
她抬眸,眉心灵纹光芒暴涨,镜中浮现出无数因果丝线,而那一缕连着帝君之命的银丝,与她灵脉之光交汇成一道虹桥。
“我承你而生,但不为你而活。”
“我活着,是为了破你因果——”
“也是为了守我之人,守我之心。”
灵光暴起,镜心化轮!
她以镜识之力,将整个“命因界”封于一方识印,赤光倒卷,逆命魔纹被她强行镇压入魂识最深处!
轰隆——
识海震荡,魔纹长吟,一缕光火如莲心焚燃,缠绕眉心镜印周围,最终化作一枚银火魔轮,与镜心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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