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昔 · 魔窟 · 幽府林中】
那时候的魔域还不是如今的模样。
神魔大战尚未爆发，幽自骞虽堕入魔籍，却依旧保留着天神一脉出身的品味与讲究。他治下的魔窟精致而幽雅，处处是难得的灵木灵石，甚至连夜色都比旁域来得更柔和几分。
尤其是府外幽林里的“夜焰虫”。
那是他花了整整七百年挑选灵虫幼卵，亲自调灵魔焰气脉、控夜光韵律，一点点催化养成的灵物，照明用不上，却极美。他只为一时兴起，想在林间布一片“不会熄灭的光”。
小玄骞便是在这样的夜焰林中，化了第一次人形。
彼时不过一只初通灵识的小玄鸟，化形不全，身上羽毛未退，小手指像团毛绒绒的小爪子，眼珠大得水灵灵，一身红绒袍穿得像小团子，歪歪扭扭地到处乱撞。
他身子小，跑动起来却十分灵活，下人们都捉不住他，只能跟在他屁股后面喊着：
“小少爷，别跑”
他迷迷糊糊地闯入幽林，却被林中幽潭的倒影吓得当场蹲地大哭。
“呜呜呜……这是谁啊！这么毛！这么丑！是不是妖怪啊！”
那稚嫩的哭声仿佛震碎了整个林子的静谧，夜焰虫一度都被惊得飞回树枝底下藏了起来。
幽自骞闻声而至，衣袂拂地而来，手中一如既往地执着那柄老旧漆扇。
“谁敢欺负我家小麻雀？”他轻声笑着，眼中却己隐隐带了寒意，“嗯？哪来的不长眼的——”
一抬眸，看见那在幽潭边蹲坐、哭得像团红绒球的小玄鸟，嘴角便忍不住勾了起来。
他快步上前，一手将哭得鼻涕眼泪糊成一团的小玄骞抱了起来。
“别哭啦，别哭啦……”他轻哄着，小声念叨，“是谁说你丑了？”
“它！”玄骞含泪指着潭中的自己。
幽自骞忍笑，低头亲了亲他红扑扑的小脸蛋，一手就抱起他，声音低哄，好听极了：
“我玄骞最好看了，哪有丑的？再哭鼻子都红成个小辣椒啦。”
“来，抬头。”
他说着，翻转手中漆扇，手指灵力一勾，夜焰虫如他心念所动，从幽林深处如夜雨一般飞舞而来。
火光轻盈不燥，光点缤纷起舞，仿佛整个林子忽而亮起了星河。
小玄骞止了哭，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夜焰虫飞舞，小手不自觉地往前伸去。
“别碰。”幽自骞轻轻一笑，仍旧将他抱在怀里，语气宠溺得像是在哄一只糖罐里的兔子。
“这可是本座的夜焰虫啊，不许碰。”
“为什么？”
“因为——”
他慢慢低头，额头抵着小玄骞毛茸茸的脑袋，轻声一笑：“和我们的小玄骞一样，一碰就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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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窟幽府中，长夜无声，灯火明灭，殿外的夜焰虫如流云般浮动。
彼时的玄骞，似己脱去雏形，初长成形——
白皙清俊的少年模样，羽化得七分人形，仍带三分兽灵的生气。身披幽自骞亲手挑选的赤红玄袍，领口刺着银色纹契，轻动时便泛起光晕，远远望去，温润如玉；近了看，却是张扬倔强，世间罕见。
他站在魔君宝座之下，风仪初成，神情却微别扭。
“哥……”他刚一开口，又别过头，声音仿佛含在齿间，低低闷闷。
“叫主人。”
幽自骞倚坐主座，一如往常地半阖着眼，指尖执扇轻摇，嘴角带着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不重，却透着天生的慵懒霸气。
“……主人。”玄骞终是憋出两个字，可刚说完，眼神就往别处飘，嘴角也不受控制地微微抿起。
幽自骞本正品着手中那盏每日此时都必喝的茶——他只饮清岩雪芽，水温、香气都讲究得近乎苛刻。可此刻，他被玄骞那一抹小动作逗得轻笑出声，茶也顾不上了。
“又咬自己是不是？”
他眉眼不动地看着玄骞，眸光中多了几分冷意，却更像是担忧和不悦交缠。
玄骞心下一惊，立即摇头，声音都有些发紧：
“不是故意的，这次……不是的。”
幽自骞盯着他，眉心微动。
可那孩子明明满脸紧张，眼尾微红，耳尖泛红得像滴了朱砂似的。那副样子实在惹人怜爱，他本就舍不得真罚，更何况是这只自己一手养大的“小玄鸟”。
“宝宝别怕呀。”他轻笑着，声音低沉温柔，带着魔君惯有的蛊惑。
“来，让主人看看——这翅膀，硬了多少啦？”
玄骞红着脸，别扭却又听话。他低头走近，身形一晃，重新化作原形——一只红羽玄鸟，灵力初成，羽翼收敛却灵气动荡，毛茸茸地团在他脚边。
他轻轻抖翅，露出背上的主翼。
幽自骞伸手，轻柔地抚过那片赤羽。
“嗯，不错～”他的声音像蜜糖裹风，满是宠溺，“真乖。”
他摸着玄骞的羽，眼神却落在那张小兽仍带几分婴气的脸上，目光柔得仿佛藏着星辰。
接着，他伸手，揉了揉玄骞脑袋，又轻轻将那小兽托入怀中，语声低缓却分外郑重：
“记得了吗，玄骞。”
“本座赐你骨羽，赐你本名，你是我亲手护育的契灵，是我的心头血。”
“府中上下皆知你特别。”
“有谁，敢与本座同名？”
“你的名字，就是你的招牌。”
“而你，是我的脸面，是整个幽域的脸面——”
他说到这里，语气一转，眼神骤然一冷，仿佛霜刃乍出：
“所以——不准任何人伤你的脸！”
“你自己也不行！”
玄骞微怔，缩了缩翅膀，小脑袋低了下去。
“唯有我。”幽自骞顿了顿，声音转为轻喃，伸手捏住他小脸的，“唯有……你主人我，才可以。”
语气轻飘飘，像是说笑，却带着魔族的独有宣示意味。
玄骞脸颊一热，软绒的毛都炸了几根，轻轻蹭了蹭幽自骞的掌心，尾羽在他小臂上扫来扫去。
幽自骞盯着他，笑着又亲了一口。
——“这毛啊，还是这么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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