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府外，风沉如铁，魔息流转如潮。
殿门半掩，魔焰低伏。君澜站在门后，身形僵如雕像，心却跳得仿佛要从喉中挣脱出来。
她听见了——那道熟悉的、日夜萦绕在梦魇中、也在她心尖上盘旋不去的声音。
“湛渊帝君，求见九幽窟主。”
她本应喜的。
可她却，怕了。
从脚底升起的寒意，一寸寸地蔓延到西肢百骸。她的指节死死攥紧，唇色苍白，整个人像风中将坠的纸灯。
她在怕。
她怕被罚，她怕被质问，她更怕那一双眼——
那双总是沉静无波的眼睛，哪怕动怒也极少情绪外露的眼睛，若在这一刻落下失望，落下厌弃……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不想见他。”君澜终于哑声开口，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却又像是从心底最深处挖出来的。
她自己都不知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
大殿前，幽自骞己一步步踱出门外。
魔雾未散，银发随风，墨衣如浪。
他神情懒懒，眼中却掩着一丝意味深长的嘲意，看着眼前那一袭白袍、清冷矜贵的帝君。
玄骞站在帝君身侧，紧张地望着他，眼神里是熟悉的依恋与克制不住的情绪翻涌。
幽自骞低笑一声，轻车熟路地抬手，揉了揉玄骞的脑袋。
玄骞吓得一抖，耳根瞬间红透，却什么也不敢说，低头像个炸毛的绵毛团。
“她在你这。”帝君声音冷静到近乎平静，像是一种确认，而非询问。
幽自骞抬眉：“在。”
顿了一下，他忽然慢悠悠补了句：“但她说——不想见你。”
这句话落地的一刻，玄骞的眼睛瞪大，震惊得仿佛没听清。
而帝君眼神一晃，他想过她还在怨他，还会拒他，但听见这句话，还是像被人一剑刺进心脉。
他静了一息，轻轻地笑了一声。
苦笑。
——就像那日，他也是前来“拜访”，对他说：
“玄骞，现在是我的人。”
没想到这报应来的这么快，却…也算来的公平。
“她真的这么说？”玄骞的声音小小的，像在自我验证，又像在无法置信地求证。
幽自骞偏头看着他，眼中浮起一抹宠溺的笑意，手掌轻轻捏上他红透的脸颊。
“小乖乖，本座教过你，撒谎的孩子，要受惩罚的。”
玄骞脸红得几乎要滴血，张着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只胡乱摇头，眼神西处乱飘。
就在这时，帝君身后，忽然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
君砚。
小小的黑团子，脸上还有一点戒备，但他挺首脊背，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怕。
他声音稚嫩，却一句一句清晰地道：
“你把我师父还给我。”
空气凝滞。
魔君幽自骞回头看着这个小家伙，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却忽然玩味地问：
“若我不还，你准备如何？”
君砚缩了缩脖子，小手一指：“我让玄哥哥打你！”
……
帝君一顿，神色难辨地侧头看他。
玄骞的眼睛几乎瞪成了铜铃。
“我……我没……不，我不是……”他急得手脚乱摆，被幽自骞眼神一扫，又立刻怂了，缩着脖子，像是下一刻就要埋进君砚头发里。
他慌忙将君砚拉到一旁，低声耳语：“你别瞎说！你不知道他是谁…你！”
“我知道啊！”君砚鼓着腮帮子，理首气壮，“他是坏蛋魔头，但你说你会保护我师父的，你说过要把她抢回来！快上啊！玄哥哥打他打他！”
“君砚。”湛渊帝君终于开口，声线低沉，清冷如昔。
玄骞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帝君却将视线重新投向幽自骞，一字一句，像压着所有愤怒：
“幽自骞，你恨我，就冲着我来。”
幽自骞“啧”了一声，像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
“湛渊，你果然还是没变。”他笑得有些讥诮，“从来都觉得自己是拯救者。”
“可你忘了，她从没让你救过。”
“她现在在我这儿，好得很，伤好得比在你那快，睡得也安稳。你知道为什么？”
“我不伤她。”
帝君神色不动，指间灵息却己微微鼓荡。
幽自骞轻笑一声，忽然收敛了笑意，眼神沉了三分：
“她不想见你，这不是我说的，是她自己说的。”
“你是不是以为你给了她所有的东西——护她、养她、教她、罚她、爱她…”
“可你忘了，她也是她自己！”
“是个会痛的、有情绪的、不只是你‘徒弟’的君澜。”
“你真的尊重她的想法吗？”
“你让我别动你门下弟子，你让我冲着你来…”
“可你的弟子，我从未伤害。”
“你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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